程翔作為記者,牢獄的經驗讓他回首一生,也思考中國的政治體制,出獄後寫成《千日無悔》。王丹素來是文人,六四讓他成為階下囚,卻也在限制中理解自由。
王丹成為一名政治犯前,他是一位學生,也是一位文人,在歷史悠久的北京大學編文學雜誌。從上世紀的波起雲湧,到改革開放後的躁動,北京大學一直是文人參與政治的風眼。王丹身處如此學府,承襲文人風骨,立於社會前端,最終也換來牢獄之苦。
文學的表達
1989年,青年懷着滿腔的理想主義,走上廣場。6月4日後,一切改變了。王丹亦從運動的領袖之一成了階下囚。在監獄的日子,筆桿成了他重要之伴,往後出版多本著作。除了著有《獄中回憶錄》,他在獄中創作許多文學作品,迂迴表露心志,更輯錄成《我在寒冷中獨行:王丹獄中詩》一書。問他在獄中書寫,曲筆與直筆之別?他坦言:「每個人的獄中書寫的重心都不一樣,我的重心在於文學寫作。它對我來說的意義在於,通過想自己內心身處的套索和對某種環境的虛構,建立起一個專屬於自己的精神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我是自由的。」
對比在外面世界能肆意馳騁想像,在獄中始終會因肉身的限制而影響創作。但對王丹來說,牢獄是上佳的寫作場域。「在獄中,除了被迫參加的勞動等活動之外,有大量的時間可以用來閱讀和思考,可以更加從容地積累寫作的內容。這不像在獄外,有的時候寫作會有截稿的壓力,獄中沒有。沒有壓力的寫作,會產生更好的作品。」
獄中的「自由」
除了牢獄內無盡的時間,他跟程翔同樣,寫作能在處身的苦難中,劃開一片內在的境地,作自我對話、思考與追尋。「一個人的自由分為外在自由和內在自由兩個部分,當你的外在自由被剝奪殆盡的時候,個人對自由的熱情和渴望就會轉移到內在自由上,而內在自由的呈現狀態之一,就是寫作。可以說,寫作是對抗牢獄的苦難的藥方。」
讀王丹的獄中詩,在冷冽中嘗到自由。這「自由」根植在生關死劫裏,也折射一代知識分子在「自由」及牢獄之間的游移擺盪。「在皇權專制和現代威權統治的前提下,知識分子的入獄,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命運。其根本的機制還是在於『自由』二字。知識分子不論是在閱讀、思考還是寫作和傳播上,都要以言論自由和思想自由為基礎;而專制政權要維護自己的統治,最大的敵人就是自由。」
他與程翔的想法一致,同樣認為知識分子注定走向牢獄。但這是認命嗎?站在最前的他,沒有放棄作為知識分子的立場與姿態,他仍然憤然直道:「作為自由的承載者的知識分子,天生就會與專制者成為敵人。這個不是傳統,是必然規律。知識分子要想改變走向監獄的命運,就要改變統治的機制。制度不改變,真正有骨氣的文人就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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