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星期一」,塵世間最恐怖的三個字,還包括「三十歲」,尤其對女人來說。所以2005年首演,講「奔三」主角面對事業、愛情、家庭翻天覆地的《29+1》才可N度重演,全因數以噸計的共鳴力量。
舞台劇換了面相成為電影,創作人彭秀慧(Kearen)當了導演。電影今年5月起更在日本各地包括關東、北海道、九州、關西、中部、四國等陸續放映至10月,一齣動作片以外的港產片可以日本全國上映,繼王家衛作品之後,《29+1》可說是奇葩。
動作片,名氣大導,香港電影以往必須二中一才能如此大規模上映。日本有文章用「動作片以外的異例」形容她的電影在日的注目度。網上好評散播奇快,Twitter上有大量分享。觀眾感動得流出七公升眼淚,更在日本最大電影評論網站Filmarks給予高分,分數更勝同期上映的西日片。
全人類的29+1
日本有文章分析電影觸及「Arasa (アラサー) 」年齡危機(日語Arasa即英文around 30,約三十歲之意)。Kearen說:「這是全球問題。」29加上1前,加上的還有躁動與不安,讓人不知進退。觀眾遇上道出心聲的作品,自然有代入感。加上從女性角度出發的主流日本電影不多,因而受到追捧。「日本女性壓抑又傳統,大阪電影節接待我的那位日籍女士甚至跟我說往後要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電影成績斐然,也由於日本較少由舞台劇改編的電影,大多取材自小說或漫畫,觀眾有新鮮感。
全國上映前,她帶着作品參與大阪電影節,更拿到觀眾獎。「獎項要經觀眾投票俾分,對我來說是個大獎。我不懂日文,上Twitter看反應要用Google Translate,發現好多人話感動。」大阪電影節過後,電影已出現粉絲團。「後來電影到名古屋放映,他們竟然專程從大阪搭火車去名古屋觀看,怕電影不上正場,再沒機會看。」
看了二十次 每次仍會哭
讓她加倍喜出望外的,是那班觀眾今年4月更飛到香港欣賞她的舞台劇。「個化學作用好得意,如果沒電影,舞台劇的力量便沒那麼大。」電影的日語字幕翻譯人員也是來港看她演出的一員,Kearen眼濕濕肉緊地說:「戲她看了二十次,每次仍會哭。我後來才知她有來睇劇,但她太害羞不敢跟我打招呼。她一個人去了吃梅菜扣肉及缽仔糕,是電影中出現過的食物。」舞台劇為她帶來電影,電影觀眾繞個圈又成了她的舞台劇觀眾。然後電影的迴響又讓她有機會把舞台劇帶過去。「有人建議我到日本演出,談何容易呢?成本太高了。不過11月影像版舞台劇將在東京放映,這個延伸很特別。」
電影節贏得口碑,得到全國上映機會順理成章,不過原來早有公司獨具慧眼。「參加電影節前,日本已買發行權,他們應是看到香港的上映成績才買的,當然觀眾獎可作宣傳賣點。」日本發行公司把電影地道化,替它改名為《29歲問題》。「我希望用原名,但他們說以往很多在當地上映的港產片,如《寒戰》都改了名,令日本觀眾更感興趣。對方這樣說我立刻收聲了,怕我的堅持影響了電影,我不想冒險。」預告片也為了讓日本觀眾更投入而重新剪輯。「預告劇透了很多,在我角度是不想的,但觀眾不認識我們,對故事不清楚,他們寧願講白一點。我相信他們的判斷。」電影在台灣、韓國、馬來西亞都有小型上映,以日本對宣傳最大型及認真。「他們會希望導演到來,再安排一連串訪問,我相信他們對電影有信心,才願意提供機票食宿請我過去宣傳。」
哥哥與家駒 穿越時空的聲音
切中女人踏入三十歲前的惶恐之外,電影震撼觀眾細胞的原因,還由於戲中播放哥哥張國榮及Beyond的歌。「他們的威力至今仍然很強,有觀眾跟我哭着說 “I miss Leslie”、 “I miss Beyond”。」看過自己作品無數次的她,身處日本重溫,感受前所未有。「當我聽到《早班火車》,想起日本與Beyond的關係,我喊到呢……到問答環節仲喊緊。」電影壓軸響起哥哥的聲音,同樣讓她激動非常:「好似我帶他穿梭了時間一樣,突然覺得電影好偉大。我可以帶電影遊世界,舞台劇難做到這個效果。」去了日本三天馬拉松式做了廿三個訪問,她提到當地很多記者都表示喜歡香港電影,更有人記掛戲中那個時代的香港。「那刻才知日本人對香港文化的情意結那麼深。」她強調加入兩位已離世偶像的聲音,並不為消費集體回憶。「我知實得的,刻意播金曲,人人立刻覺得『噢,這是我成長的歌曲』。這非我初衷,用那些歌一定有原因,我不希望電影只有這些回憶令人喜歡,應是故事本身觸動到觀眾。」自言不懂計算的她不想硬加香港元素取悅觀眾。「例如我代表香港搞活動,什麼舞獅、帆船,把外國人覺得very Hong Kong的東西放進去,就等於好嗎?我只想純粹地創作。如實地拍,電影就有自己的個性。」
本土味 能接通世界地氣
港產片總是給監生折翼,被認為飛不起。Kearen不同意本土電影走不出去。「例如印度片《打死不離歌星夢》,我們難明那種重男輕女,但只要故事好看我就會看。有人覺得拍合拍片就要『接地氣』,但那只是方法之一,好看的電影應該是universal。」她憶述當年有人提議她返大陸做舞台劇,並叮囑她要在上海演,北京不行,因為他們不明白。「對方認為我的劇太多香港專有名詞,走不遠,但過了很多年後的今天,這個劇不止去了上海,它去得更遠。觀眾不但明白,而且喜歡。」
回帶到電影在日本正式上映前,她參與了美國Sedona電影節。Sedona是個人口只有一萬多人的城市。「我完全未聽過這個地方。做了幾場放映,觀眾年紀比較大,我很擔心他們沒共鳴不喜歡。點知有位年長女觀眾看罷哭着跟我說,『我明白女兒現在的狀況了』;有位比較年輕的女生則說電影讓她意識到work life balance的重要。」經過美國之行,她認為這戲絕對「世界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