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本來就是由大量平面設計組成，我們看事物的方式和觀感，乃至整個城市的美學，與設計息息相關。但今日我們所在的香港社會，設計行業的苦況，從設計展的數目已見端倪。眼見行業光怪陸離的現象，本地平面設計師劉建熙（Ray）勇於打破行規，透過設計挑戰主流。
「在當今社會，即使許多事情都不可行，但總要堅持下去。」
明日．藝廊
五年前，平面設計師Ray自立門戶，創辦「明日設計事務所」，四出尋求發揮機會；那邊廂，陶藝家張煒詩（Rachel）的Unit Gallery也起步不久，定期舉辦各種展覽和交流活動。兩位香港藝術學院校友在機緣巧合下認識，Ray得知Rachel的畫廊在宣傳設計上無從入手，馬上主動請纓，從此展開了長達四年的合作關係，共同設計了三十二張海報。
設計師和客戶之間，是否必然的對立關係？「Unit Gallery賦予高度自由創作空間，以致設計師很容易過度表達個人風格，凌駕參展藝術家之上。因此貫徹這些海報的設計理念是，以展覽和藝術家為重心，而非展示自己能力和技巧。」他倆把海報當作實驗場，玩字體、玩圖像、玩顏色、玩構圖……「未必關乎大眾美學，而是實驗性的創作。」在Rachel看來，Ray的設計愈來愈放膽，愈來愈深入，也知道可以玩得幾盡，無非是長年累月積累的默契和互信。這種合作無間的夥伴關係，在商業至上的社會實屬難得。
如何在斗室之內呈現四年之作品，二人可謂絞盡腦汁。「場地空間所限，逼使我們反思，究竟海報展示方式如何、意義何在。」於是，這些海報被刻意縮印成郵票般的大小，讓參觀者透過放大鏡觀看。諷刺的是，若然能夠展出原大尺寸，大家只會當作一般海報般觀看，反而失去了思考之契機。作為創作者，他坦言自己前所未有地專注於作品細節上，唯有透過傾身湊近，瞇眼細看，才能一窺箇中奧妙。
真．海報
我城可悲的是，人無處容身，海報亦然。城市空間再狹窄也好，說實在，貼一張海報又能霸佔多少空間？容不下海報的，似乎是人。就連畫廊所在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也要事先申請，才能在指定位置張貼海報，且上限為A2大小。放眼街上，不計刺眼的廣告燈箱，幾乎只能在深夜偷偷摸摸地，把海報貼在商舖鐵閘或牆上，彷彿是不見得光的事物，轉眼便會被清走。如此景況，叫人如何重視海報設計？
「既然香港沒有海報，那麼為何會有海報展？」他不禁質疑。「那些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海報。」論藝術水平，早前由陳幼堅策展，在Space 27舉行的Graphic Trial 日本海報展，觀賞價值之高毋庸置疑，卻予他「超現實」之感：「日本的印刷技術，香港追不到，日人對品質的追求和創新，香港也無人做到；整個海報展所展出的，香港根本印不出來，甚至根本無可能在香港發生。」論展覽規模，大至香港國際海報展三年展，密密麻麻的排列方式，逼使觀眾一目十行，結果造成審美疲憊。「我所說的真海報，是真的會用、會貼出來的。什麼才會放在博物館裏呢？死物，即是文物、古蹟，總之不是living objects，實在脫離觀眾得太遠。」
紙目．生活
設計一旦脫離日常生活，就是所謂離地，難逃淘汰命運。「如何令已死的事物，重新和日常生活連繫起來，是我希望做到的。」與海報息息相關的紙也一樣。紙業息微，紙行結業，電子媒體的衝擊，只是其一。「大家對於紙的認知愈來愈少，大眾不懂無可厚非，設計師也不懂，這才是最大問題！」作為和紙張打交道打得最多的角色，設計師要掌握也非易事，紙海浩瀚猶如大海撈針，但光是問紙行拿紙辦，就已是道無形的門檻，把設計新人拒諸門外。今年初，明日設計事務所推出《紙目》，正是為了扭轉這個局面。
「從來沒有人這樣做，因為太蝕底、太辛苦。」一疊厚厚的紙辦，集合了本地各大紙行的紙辦，經他們的仔細整理，分門別類，如字典般讓人按圖索驥，節省時間，承載的遠超於個人對紙藝和印刷的情意結，不單是專業設計師，還有無數的學生、新晉設計師、自由工作者，甚至外行人受惠。「即使將來紙行不再贊助紙張也沒所謂，我們也會自己入貨。《紙目》是一個系統，會一直走下去，可能粉紙一冊、不同顏色又一冊。只要負擔得起，便是一輩子的事。」
另一個為人所知的設計項目是為《中華新詞典》換新包裝。詞典對上一次的修訂已經是十四年前，去年中華書局教育部找Ray為詞典重新設計封面，但他認為字典唯有全面革新，包括內頁、字體、排版、用色、紙質等，才能與時並進，一改負面印象。
紙張細膩而多變的質感、手感、色彩，甚至是氣味，所帶來的體驗都是無法取締的。無論是特別採用FM Screening技術印刷的袖珍海報展品，還是集專業紙品資訊於一身的《紙目》，抑或是重新包裝的《中華新詞典》和《中華新字典》，全都是印刷工藝精品化之體現，Ray深信，這才是應對電子產品衝擊的出路。
未來．視野
如此不辭勞苦，因他相信設計能夠改變未來。「我身處的社會和環境，其實不屬於我，而是屬於下一代的。」這不是他初為人父的感慨，而是早有體會，他甚至一直希望當教書匠，培育新人。「我的上一輩遺留給我的條件沒有以前好。本應一代比一比好，經濟上是，也只有經濟上是。但我們不應只有經濟，文化、思想、各種活動也應愈來愈好。」女兒的出生堅定了他的決心，也磨練了他的耐性，他願意也樂意付出更多精力和心思，為下一代設計師提供更好的條件和工具。「如果有能力而又不去做，那我豈不是很『衰仔』？」
「藝術強調觀賞性，但大眾不會把視設計為藝術。這個展覽雖小，但帶出的意義是，設計師的地位是確實存在。」Ray坦言，若非和Unit Galley合作，根本無可能獨立舉行個人設計展。「當然，設計師並非直接教人如何觀看，反而是我們如何構成這個環境，從而培養人們視野和美感，這就是作為平面設計師的責任和使命。」說到底，設計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能推動社會進步，這也是「明日設計」的理念。
《設計平面：Unit Gallery × 明日設計事務所四周年海報展》
日期：即日起至10月1日
地點：Unit Gallery（石硤尾白田街30號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523室 ）
票價：免費
查詢：9453 1626 (Rachel Cheung) / unit.gallery@yahoo.com.hk.
活動連結：facebook.com/events/15369860463449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