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大師・專訪】Tom Dixon：「成功靠練習，讀書對我來說是災難」

Tom Dixon是一個和藹的產品設計師，與他的型格工業家具產品有極大反差，身旁是他設計的Melt吊燈。

Tom Dixon的故事，為人津津樂道，由低音結他手自學成為產品設計天才，用廢鐵製造椅子、以公雞為靈感設計出成名作S Chair，化腐朽為神奇。他的成功飽經千錘百鍊的練習，「因為我對自己的作品很批判，從來都不會感到滿意。」

樂團出道 無師自通

攝氏三十度的午後，他穿著長袖灰色西裝推開玻璃門進來，剛吃飽午飯心情極佳，腳步顯得輕盈跳躍。性格出乎預期地平易近人，看到拉花工整的熱咖啡而由衷讚嘆並拿出手機拍照，又總不吝嗇地笑得人仰馬翻，露出門牙左邊的金色假牙。

他二十多歲時從藝術學院中途輟學，因為不想被灌輸什麼該不該做。圖為兒時上繪畫班時的相片。

從英國切爾西藝術學院中途輟學後，他在樂團Funkapolitan擔任低音結他手，二十五歲在朋友車身維修廠學會燒焊，驚覺燒焊技術能加速和有效創造物件，因此將撿來的坑渠蓋、工業螺母、螺栓、貨車制動盤拼合燒製第一張椅子，並在一年間設計出一百張椅子。

Tom Dixon於入行前在樂團擔任低音結他手。

「我認為椅子是我成為設計師的最根本原因，你知道我很喜歡雕塑和製造技術。椅子有腳和手臂非常人性化，亦是人們在生活之中最直接接觸的物件，你可能會花更多時間接觸你的牀，但牀其實就只是一個牀墊和一個正方形。而椅子卻是一種雕刻，並且便於攜帶。我發現這是一種可以運用我的創造力最有意義的方式，我可以做出很多不同的椅子。」

他早期以設計椅子為主，圖中是他坐在其中一張椅子Anthropomorphic Chair之上的自拍照。

椅子成名 實驗練習

二十七歲，他設計出成名作S Chair原型，而設計靈感其實是來自公雞。接着經歷上千次改良，椅子物料由一開始的車呔、乳膠、蘆葦改良至皮革，並獲大型意大利家具品牌Cappellini看中，將設計大量生產，作品獲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等頂尖博物館永久收藏，因而一舉成名。

成名作S Chair的設計靈感竟然是一隻公雞，並經過多次反覆改良下的成果。

「我最喜歡的作品，通常都是下一個。雖然我很喜歡Pylon Chair，因為它代表我設計的方法，不過我想我還是最喜歡下一個作品。這不是商業說法，而是真話，因為我熱愛實驗。」三十一歲，他受各種天橋與電纜架啟發，深信利用三角形結構可以設計出世上最輕的椅子，於是運用僅1mm厚度的鋼枝屈曲成靠椅，名為Pylon Chair。「但椅子瞬間倒塌，現在的版本是利用2mm鋼枝製成的。」

Pylon Chair則以天橋與電纜架為設計藍本，誓要創造出世上最輕的椅子。

所有椅子都經過多次反覆練習，但他大笑地說自己不是一個勤奮的人，「我不認為我很勤力，而是很享受。我想如果讀書是要做project，有一個月時間做，然後做簡報、然後改良它、再做、再介紹。我想我不會成為一個設計師，因為太悶了。我喜歡生產很多很多不同的東西，我透過練習建立自己的態度，讀書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好事，但對我來說是災難。」他抗拒傳授創意的藝術學校，認為反倒阻礙了他的創作空間，「我更多是在工作中學習的，我第一份工在藝術學校做技術人員，這教會我很多，讓我更明白如何使用一些機器和工具。」

設計疲勞　化危為機

「一件成功的產品不關乎功能、價錢或出處，而是因為原創和易於識別的輪廓。」他在自傳式書本《Dixonary》寫道。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擁有強烈而獨特的輪廓，看似日本混凝土海防石的六角立方體Jack燈、像獅子狗的Wingback梳化、太空人頭盔的Mirror Ball等，因為要在激烈的產品設計行業中生存必須擁有鮮明的個性。「要平衡簡潔和獨特外形是好困難的，我不會想告訴你秘訣。因為你要做很多次實驗，不害怕失敗，不停再造。」

他的作品有很多動物元素，如像公雞獅子狗的Wingback梳化。

但不怕失敗的他亦曾感到設計疲勞，1998年他接掌英國家具品牌Habitat任職創意總監達七年之久，每年審閱、改造、監督上千件設計家品，令他身心俱疲。「感到工作過度了，就算是今日我也不是一個設計師，而是一個市場營銷人員，和傳媒做訪問。昨天我在工廠，像一個生產管理人員；在造雕塑時是一個雕塑家。所有設計師，由平面設計、時裝設計到軟件設計都不是設計這回事，其實都是在組織事情。每當產品賣不出或質素欠佳，固然亦會感到沮喪。」

但有時你最大的失敗可能是你最大的成功，離職後他決心製造出反設計作品。以太空人頭盔和Disco Ball為概念，設計出他最知名的燈飾Mirror Ball。一個高度鏡面和完整的球體，原以為它為消失在周遭之中，但恰恰相反，鏡面倒影出整個空間，反射性令它非常顯眼。「我用上真空金屬化技術，鋁薄層如像泡泡糖包着塑膠，此技術多用於太陽眼鏡和太空頭盔製作過程中。鏡面看上去很複雜，同時擁有外面和裏面的倒影，這個形狀沒有倒影實在太悶了。」

燈飾Mirror Ball如像太空人頭盔和Disco Ball，原本構思是要消失於周遭之中，反而極為突出。

天生反叛 顛覆業界

2002年他自立門戶成立同名品牌Tom Dixon，作品顯得更多元，骨子裏反叛的個性爆發，欲憑一己之力顛覆設計界。為什麼家品不能像Google一樣不收費但用廣告和贊助換取收益？所以2006年他在倫敦特拉法加廣場向公眾送出五百張坐椅；不可能世上每件東西都超級優雅吧？所以他以其眼中超古怪的紅鸛設計出Felt地燈。

2006年他在倫敦特拉法加廣場中央擺放五百張座椅，免費送予市民，挑戰設計界舊思維。

「過去三十年的設計，成品看似有很大改變，但我都不離開一些規律就是要冒險、探索物料與生產程序，而最大改變其實是採用什麼生產工序和如何表達極簡主義。」生意愈做愈大少不免掣肘，偶爾他亦懷念從前天馬行空的自己，「每個人都會想念仍然是小男孩的時候吧，我很幸運擁有自己的品牌，照道理是可以生產任何想做的東西吧，但只需要騰出一點時間。」轉眼間，他的兩位女兒都已二十四歲和二十一歲了，又差不多踏進他造第一張椅子的二十五歲，「我對她們的期望不多，她們一個喜歡煮食和食物，另一個尚未有打算，我只希望她們能夠經歷驚喜的冒險。」

而他自己，早前他在香港荷李活道開設東南亞首間旗艦零售店，意味日後就有更多時間留在亞洲。「我最近思考的問題是想要生產一些對人類更有作用的東西，我喜歡嘗試所有東西，而我尚有很多未試，現在只是剛剛開始。」

<!–PROFILE

Tom Dixon，無師自通的天才產品設計師。現年五十八歲，生於北非突尼斯，四歲遷至英國，二十五歲利用坑渠蓋等回收物料燒製第一張椅子，開始往後三十年工業傢俬設計生涯。成名作S Chair獲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等頂尖博物館永久收藏，他於2000年獲頒大英帝國勳章表揚其對創新和設計界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