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料如何造型,往往是工匠以外的人難以明白的細節。木料如何變得光滑?玻璃是如何拉出大小形式?用家不會了解,但假若理解到更多,我們應會更尊重工匠以至物件本身吧?這次,我們來談談鐵器。這物料看似無比堅固,但如果了解到它的特性,會有極大的發揮空間,例如說,脆弱如布料、植物,也可通過不同的技術,把其姿態轉成金屬,讓它以另一種方式保存下去。
「例如說,從金屬變成陶瓷可以怎樣玩呢?同一件物件,當你用不同的方法再造它,就可以有極不同的效果。」The Polska Traveller的年輕工匠楊修麟這樣說。鐵器給人的感覺是堅硬,難以變形,但在鐵器造型時,金屬通過加熱,會變成液態,從而便利做出不同的形狀。
這是鐵器製作的常態,但工匠們可以怎樣玩出新的概念?今人常說到循環再用,而鐵器也可是另一種循環再用的。「我想推廣的是歷久常新的物件。簡單來說,那就是用傳統的物料如金銀銅去再造,而不是一些現代合成物料。」
楊修麟的作品,很多都是舊物再造的。因為曾在波蘭當實習生,他發現了當地許多金屬製的餐具,就想到如何再利用這些有歷史的物件,「起初我做的是把它們造作戒指、紙幣夾之類的配件,但後來就想研究出更多不同的玩法。」
合成之壞
如果是不鏽鋼之類的物料,不太適合直接再造,因為許多的合成金屬,遇上高熱其實會化水,這時候,可以用蠟製成模,再在模上改變形式,然後用金屬注進模中成形。「例如共產時代的波蘭,生產了許多鋁製的物件,它加熱就會化水,這些就不太適合直接用來做首飾了。大家可能以為鐵就是鐵啦,但金屬有許多物料,適合直接用來做首飾就不太多。」
如是者,把一些美麗的鐵器,轉化為銅、銀,再在呈現上作一些變化,那其實是可以保留了過去工匠的心血,也是歷史的見證。可以保留的,甚至不只是鐵器,例如是布料,甚至是植物,也可以將形態轉換為金屬,讓那些易逝的美麗變成相對能保存的物件。
「這是一種叫做實物鑄造的技術。我有嘗試做的有喱士、植物等。我在波蘭、冰島旅行時,收集了一些手織的布,我就想到,如何將它們保留下來呢?於是我先把它們蠟化。這一步驟也有許多變化,因為如果太薄,那就很易會爛;太厚的話,卻出不了圖案。所以只好每一次都試出最適合的程度。」而如果你想再作修改,就要在蠟化後再微調。
再造工序
蠟化後的物件,就可以做鑄銀或其他金屬的步驟,「許多人會很迷惑,例如說你看到這個松果,那松果到底是否仍在裏面?其實在你鑄銀時,那植物就消失了。」剩下的,是它們消失前的模樣。
不是每個鑄了銀的作品都可以大量複製,這決於作品是否適合製作模具,「因為模具是上下閤上的,所以在形狀上有限制,有些形態的物件就只有一件了。」
就算是從模具中製出了物件,工匠也要坐在工作椅前,用火槍加熱,再細微調整形狀,再褪火減熱,才叫完成。
工匠生命延續
楊修麟使用的金屬材料,主要有銀及銅,但這兩種金屬也有細微的差異。銀本身比銅軟,要用來製作器具時,需要加入其他物料以加強硬度;而銅也分幾類,以黃銅最硬,次之白銅,紅銅就最軟身。這些金屬材料都需要有鑄造的步驟,香港現在仍有鑄銀的師傅,「但已經沒有人鑄銅了。」他這樣說,「我通常都是拿去台灣鑄造,當然內地也有師傅,但始終鑄銅利錢比較少。」於是每次他飛往台灣,都要拿過去予相熟的朋友鑄造。
「在金工的行頭,不同的分工我們有些俗稱,如『扑佬』、『鑲石佬』、『倒模佬』等。」但因為巿場愈來愈細分化,部分工序在香港也就息微,你要做也只好外判到外地。「我在用的這功夫枱以及許多工具,是我從澳門一個做金工的伯伯處拿來的。他因為退休了,沒人繼承,工具也就沒用了,我就拿來繼續使用。」
工匠行業的生命該如何繼續?要做的,可能就是,嘗試注入新的概念,在局限中創新,「其實這些餐具的戒指,不是新的事物。在十八、十九世紀時,工人之間要是戀愛,很難得到真正的戒指。他們接觸到可以造戒指的,就是主人的餐具了。」楊修麟說掌握了技術,把舊的故事好好再說一遍,可能就是每一代的「金工佬」要做的事。
The Polska Trave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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