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啪嘞,滋滋滋……鋼爐中風乾斷木遇上烈火,傳出熾熱鳴叫,樹木有的是捱不住颱風而吹倒,有的是被害蟲侵蝕,要被送去堆填區,但因為樹藝師徐沛源(Wynton)一番不甘心,利用古法把它燒製成生物炭,生物炭混合泥土可以孕育果樹瓜菜,重投大自然生態循環,生生不息。
轉廢為能 127噸園藝垃圾
每逢颱風過去,馬路邊總有不少斷木,猶記得9月的十號風球山竹襲港後,樹木「屍橫遍野」,場面令人揪心,人們自發清理之餘,也紛紛討論究竟曾陪隨我們多年的樹木,是否只能運去堆填區埋葬,別無他選?
「根據2011年環保署數字,香港每日有127噸園藝廢料被運去堆填區,數量可塞滿二十架6噸泥頭車,它們是打風後倒塌樹木、社區園圃修剪後的枯枝。」然而這些棄木本是有用之物,「沒病菌的斷木最好當然是拿去作為原料,給手作人製作木傢俬或生活用品。但即使生了病的斷木都可以用作燒製成生物炭,高溫燒過後什麼菌都死掉。」樹藝師Wynton說。
作為一個樹藝師,他直言見盡無數樹木被砍,「死在我手上的也不少。」笑言把棄木燒製成生物炭,有點贖罪意味。他另一個身份是農夫,在粉嶺「老農田」以永續農法耕種十八年,由於農場後有一片年輕風水林,他一有空就會到附近收集枯枝,有時看見田邊有倒塌危險的樹也會砍下,其中一種樹是銀合歡,他解釋銀合歡是入侵品種,生長得快也容易倒塌,而用舊了的瓜棚竹枝也可變成生物炭原料。
製作生物炭過程並不繁雜,把斷木風乾後鋸短,再放進鋼爐中燃燒,Wynton用的是從日本訂購的現成燒烤鋼爐,「這種叫金字塔爐,其實是倒金字塔形,最重要是開口上寬下窄,如碗形似的,是六角形、圓形或四方形都可以,目的是要燒製時內裏含氧量低。若木材夠乾身,就不會怎樣釋出黑煙。」開始時,他用較幼小的枯枝搭成井字形,點火燃燒,火漸漸猛烈,每隔一會兒便加添木材,燃燒時,木材會釋出木煤氣,個多小時後,木材燒至銀白色,就可以淋水,再浸透水,沖走灰燼,就成了生物炭,通體漆黑亮麗。方法暫時看似土炮,但勝在誰人都可以做到,這或許是拯救香港無數被砍伐樹木的方法。
別以為只有體積較大的斷木才能燒製成生物炭,原來連合桃、花生殼、松果、荔枝等細小果實都可燒製成生物炭,不過採用的是氣化方法,Wynton示範先把松果放入小鐵罐,再用大一點的鐵罐倒轉覆蓋住,整個放在火爐裏燒焗,大約十分鐘左右,打開鐵罐,裏面的松果已變成生物炭,燒得好的話,取出時不會破碎,完整得儼如藝術品。
天台種植 減重增肥
1噸重的樹木,可燒製成0.1至0.2噸的生物炭,看他燒製少量生物炭可不輕鬆,對住火爐不但熱,而且燒出來的炭僅夠二至三個盆栽用。但無論是種菜還是種樹,生物炭都能大派用場,是農夫和園藝師的好幫手。
「如果用好大倍數的放大鏡來看,你會發現生物炭有很多微孔,吸引微生物住進去,當我把細碎的生物炭添合泥土和肥料時,大量的微生物便會馬上進行作用,消化泥土中有用的物質再排出來,令土壤變得肥沃。」Wynton去年試以生物炭種茄子,發現比起只用泥土或
加上堆肥,用了生物炭的茄子無論是大小、重量、收成量都比前兩者高兩成。
家住村屋的他也愛在天台種植,曾利用九份生物炭加一份泥炭土(培養土的一種,主要由沼澤的苔蘚植物腐化而成)種植桑樹、檸檬樹,效果倒不錯。「如果只用泥炭土和堆肥,經歷雨水沖刷後,水土流失得快,土層會沉降,我不時要添加泥炭土和堆肥補充養分,使用生物炭就不會沉降。如果用普通泥土在天台種植對天台來說負擔很重,又增加成本,而且光是搬泥已夠浪費人力。」相反,使用生物炭就輕得多,「如果水的重量是1,普通泥土重量是1.6,炭的重量只是0.5,所以用生物炭進行天台種植非常有利,不用擔心天台負重問題。」
生物炭製作過程
由於生物炭有吸濕、保水及除臭特質,若把它與廚餘混合堆肥,可以大大減少發酵時的臭味,適合香港密集環境。所以無論是對於農夫、園藝師還是在家種種盆栽的人,生物炭都很有用。「它還可以用來放入衣櫃或鞋子內吸濕除臭,一旦不再乾爽,就拿出來曬曬太陽風乾便可重用,又或者放回泥土中種植,不會變成垃圾。」
尋找亞馬遜森林失落的古法
生物炭聽來新奇,其實歷史悠久。Wynton說,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有考古學家在亞馬遜森林發現泥土呈黑色,挖掘至兩米深依然深黑色,由於肥力高,當地人都集中在這些黑土上種植,考古學者遂推斷出二千五百年前,古人已使用生物炭技術種植,他們用草、樹、廚餘等生物質燴燒成炭,增加農產量,「以往人們常怪責土著們用刀耕火種方式種植,燒走大片森林,原來事實是他們用刀耕炭種,由於微生物難以分解炭,所以它的穩定性好高,即使南美洲屬熱帶地區,雨水頻繁,照道理水土流失嚴重,仍然可以種出高質作物,這也解釋到為何二千多年後,我們還可見到肥沃的黑色泥土。」
香港農夫有時都會在田邊燒落葉雜草,將草木灰混合泥土,增加肥力,但生物炭卻乏人提及,Wynton屬先頭部隊,他足足花了近十年研究。回想十年前,他在嘉道理農場任職農業管理工作,當時有參觀者問起關於生物炭,他才首次聽到這技術,與此同時他有位同事從美國開完農業會議回來,剛巧向他提及生物炭,之後兩人便開始研究,後來還在農場引入相關技術。「現時嘉道理使用的是一個貨櫃型的製炭機,它要花八小時燒兩噸木製炭,過程用生物柴油燒,燒好後用剷車把炭剷出來,再用幾立方米的水池水把炭冷卻,然後打碎運去種果樹,不過成效仍未知。」
改善氣候問題 鍊炭成金
嘉道理主要是消耗場內的廢棄樹枝,用作林務,Wynton則想用於本地農業,Wynton的中文名給自己安了個厲害的名號「炭之鍊金術士」,經過十年研究,近來更幾乎晚晚都花上兩、三小時在家中天台鍊生物炭,這個土法鍊炭漸漸成熟穩定,見證他鍊炭的「老農田」場主葉子盛認同生物炭有利耕作,但必須要有更大量的數字,「若果每日起碼生產到幾立方米的生物炭,用於耕作時就能見到成效,說服到人們相信成效。」子盛說。
Wynton看好前景,作為樹藝師的他,平時接下不少政府或私人園藝工作,客人總會煩惱廢棄木處理問題,最近有負責清理棄木的公司與他合作,打算把棄木轉化為生物炭一事變成生意。現時香港園藝廢料是不收費的,一旦有朝一日進行收費,就如建築廢料情況,有人可能為減低成本而非法傾倒,「如果每日有120噸園藝廢料可燒製成生物炭,就可賣予園藝公司或農場,甚至可以送予農場試用。」
最近他就把生物炭用於種植冬瓜,種出足足49斤重的大冬瓜,「有即時效果,但我更重視長期效果,生物炭可以改善土質,長遠可以減緩氣候暖化。」棄木獲救,Wynton認為是一種昇華,取於自然,用於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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