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舍專欄】自殺倖存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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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舍專欄】自殺倖存者的告白

02.08.2024
何大寶(同路舍資深個案工作員)
圖片由作者提供

家明談自殺的衝動

我的名字叫家明(化名),是一位自殺倖存者。小時候家人嘗試給予我最好的,從白天工作到晚黑,希望勞力所換取的金錢可以滿足一切,而任何問題也可被金錢所解決。我理所當然地接受他們的「愛」,麻木得像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中學年代的我,決意要離開這個徒得空殼的家,而在得到自然的同時,也背上其代價。接下來的人生不斷在毒品與監獄之間來回,走出一條屬於我的不歸路,就像沒有出口的迷宮,深淵成為了我的歸屬。

自殺的衝動可以是忽然的,我第一次的自殺,連遺書也沒有考慮到,直接就在洗手間內嘗試從高處跳下,希望把內心的恐懼和絕望,截斷與它們的關係。我怒吼着,對着世界的不公;對着自己的懦弱; 對着生命的決擇;對於人生纏繞「無能的人」這個污名,作出最後的抗議。我自殺的計劃十分簡單,希望死後可以被人及時發現,這樣起碼我不會為清理遺體的人員製造太多麻煩。在頭與地面接觸的一𣊬間,我彷彿聽到一把聲,那是命運的嘲笑,還是靈魂被粉碎的哀號?到今天我還是不能理解。當我的意識回來了時,我不由自主的哭起來,因為這代表我還活着,失敗的自殺可算一種恥辱,那個連掌握自己生命的能力,也被拒絕。

6月,無家者於同路舍復原中心的開幕儀式中擔任義工。
6月,無家者於同路舍復原中心的開幕儀式中擔任義工。

社會的負面標籤是「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工作員和家明傾談期間,發現家明不懂如何尋找支援,對社區資源網絡的了解不多,最後用盡自己的資源,踏上露宿街頭的路,獨自流浪。後來得到精神科醫生的協助後,所提供的藥品支援確實有助他減少自殺的衝動。久而久之,藥物治療便成為了日常,早晚需定時攝取藥物,不誇張的說,不吃藥就會要了他的命。五十多歲的家明,繼續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希望透過工作, 獲得社會對他的尊重。但社會上有種負面標籤,如寄生蟲般侵蝕着我們,它排斥和鄙視着他人的過往,從而得到滿足感。它依附在家明的內心,每天如同魔咒般呼喚着,「無能者!失敗者!」。這種社會上的負面標籤,成為了自殺衝動的根。

無論發生甚麼,也有它存在的意義。」家明明白自己無法改變他人對他的看法,所以也沒必要花心力。借用這些經驗,家明更尊重那些給予他關懷和支持的人。家明與家人有定期聯絡,大時大節會一家人團聚。但家人們不知道家明沒有一個可回去的家,於是在街頭漂泊,這個秘密藏在家明的心內。因家明知道他們也有自己的家庭,沒有過多的資源可提供,家明不希望成為他人的負擔。而家明也找到一些社會組織,從中得到一些資源和支援。在期間也認識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當他在同路舍的社區中心休息及參加活動的過程中,感受到大家從不會帶有色眼鏡對待,讓他得到該有的尊重。

藥物治療的協助,家人的理解,和社會上有心人士的關懷,都是有效的方案去減少自殺倖存者再次自殺的衝動。自殺傾向原因多元且複雜,往往非用單一因素或事件便能解釋,而自殺念想也會不斷回來,自殺傾向依然持有自我傷害的危險性。這種拉扯的狀況, 正正是家明每天內心所經歷的,是他所要面對的。一根稻草很輕,並沒可能會壓跨一隻駱駝,但我們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駱駝上,遺忘了嘗試理解駱駝身心背負的一切。

家明的結語 :「痛苦但依然活着。」

每一次的自我傷害,都會為身體帶來沉重的記憶,當這些記憶從深處中喚醒時,造成二次傷害。我明白他人對生命的期望,是我無法盛載的,那是奢侈的信念,黑暗中的火炬。請你們要繼續保護那些火苗,那是照亮絕望之人道路的燈,那是無法被否定的希望。

我無法改變那曾經受傷的歷史,我也不希望那些傷痕離我而去,因為它們是我活過的証明,也是痛過的烙印。有些人活着、卻與死去沒有分別、有些人死過,才可真正的活着。未來為我準備的故事,不知道最後會是誰記錄下來, 但現在的我依然活着,感受着維多利亞港的水浪,推動着行走中的魚船,向着他們的目的地進發。

防止自殺求助熱線

「情緒通」熱線:18111

香港撒瑪利亞防止自殺會:2389 2222

社會福利署:2343 2255

明愛向晴軒:18288

【年輕人專線】

香港輔導及心理學會 WhatsApp 熱線(提供英語及粵語專業輔導服務):6218 1084

生命熱線(青少年生命專線):2382 0777

何大寶(同路舍資深個案工作員)
圖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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