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人物】我累,但我不能放棄 ‖ 梁詠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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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人物】我累,但我不能放棄 ‖ 梁詠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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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當天,傾盆大雨,梁詠恩帶上一把傘,是彩虹的顏色,點綴了她一身的黑衣裳。

跨性別人士,是梁詠恩最為人熟悉的身份,2009年前,她以男兒身份活了四十多年,做了變性手術後,往日的阿明成了梁詠恩,作為一個基督徒,詠恩兩個字,是手術以後的生命就都是詠讚神的恩典。她的故事,傳媒一遍一遍地書寫,一次又一次接受訪問,意圖讓大眾理解跨性別人士的處境。只是在現實世界裡,往往不如人意。

7月8日,一名跨性別人士在大圍港鐵站一躍而下,年輕的生命消逝,梁詠恩與逝者並不認識,但這個事件,還是令她傷心了好幾天︰「其實我不意外,這個世界好像很殘酷。」話畢,眼眶又紅了起來。

參與了跨性別運動近十年,她曾疲累得萌生過放棄的念頭,但想起兩個自殺而離去的跨性別朋友,就覺得沒有放棄的理由︰「如果無佢哋,可能我撐不到現在,既然有人死了,我們留在這裡的人要更努力去地做好點。」

仍在櫃內的人

一年前,記者曾經訪問梁詠恩,那時她在跨性別資源中心(TGR)工作,年中無休,不給予自己一點喘息的空間,她說︰「我沒有辦法停下來不做,因為害怕看到新聞又有一個自己認識或不認識的疑似跨性別人士又離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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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上,對於性小眾的氣氛仍然沒有很友善,梁詠恩很努力想要改善社會的情況︰「有兩件事很重要,第一是立法,第二是令社會上大部分人都能夠接納性小眾。」在她的眼中,對於跨性別人士的接納已比從前進步了很多,立法方面,除了推動政府訂立歧視法與同性婚姻合法化外,政府成立的「性別承認跨部門工作小組」最近展開諮詢的《性別承認法》﹐也是梁詠恩很希望能夠爭取得到的立法保障。她說,《性別承認法》不單是說變性人的權利,還包括了未做或不做手術的跨性別人士,甚至易服者。梁詠恩希望,透過法例的確立,可以令社會更為尊重跨性別人士。

從過往以服務提供為主,梁詠恩一步一步走向了倡議的工作。

「無論怎樣去幫跨性別人士或同志,甚或社會環境已經有所改變,但仍然有很多人處於恐懼的狀況。」恐懼什麼?「佢地覺得唔出得櫃,覺得被人知道就會被歧視,然後無法生活下去。」歸根究底,梁詠恩覺得,仍然跟社會氣氛息息相關。

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為什麼她會在三年前進入了民主黨,甚至一度有意出選立法會。

「整個泛民,只有民主黨沒有統一立場是支持同志運動,民主黨是一個大黨,這個黨的特色是裡面有很多種不同的聲音,但一直以來卻沒有什麼同志的聲音在內,但黨內是有同志的,只是不知道為何無法把聲音帶出。」大黨名聲愈差,她偏要在裡面嘗試,嘗試在牆上鑽出一個洞,「入面無咩人好了解同志平權,你咪話比佢聽囉。」最終無緣參選立法會,無法成為法律制訂者之一,如今回望,她問自己︰「你真係頂得順做一個立法會議員咩?」

去年,梁詠恩曾有意出選立法會選舉。(照片取自梁詠恩Facebook專頁)
去年,梁詠恩曾有意出選立法會選舉。(照片取自梁詠恩Facebook專頁)

縱使這個世界不太美好

梁詠恩笑說,自己曾經是個政治冷感的人,也討厭政治,在參與同志運動之前,幾乎絕緣於公共事務裡。

大約在十年前,她才從自己的私人領域走出來。

她記得在一個基督教主辦的活動裡,談論《家庭暴力條例》的修訂,有牧師說︰「我預咗坐監」。當時的阿明覺得很震驚,只是因為要把同性伴侶的保障加進法律裡,「佢就覺得自己要壯烈犧性、殉道坐監,會不會誇張了?」但阿明不敢作聲,覺得自己太弱,卻開始慢慢蘊釀了一些意識。

如同女性主義運動曾提出的口號,個人即政治。困惑半生的性別認同,促使梁詠恩走進了運動裡頭。

當仍然在身份認同裡面摸索的時候,有跨性別的朋友介紹了女同志給梁詠恩認識,那時她仍未做手術,生理的身體仍然是男性,那個女同志朋友說︰「你咪就係女同志囉」。根據梁詠恩憶述,當時的同志圈仍然未有這樣的概念,一個男跨女的跨性別人士喜歡女性,是「Lesbian 裏的 Transgender」。

剛進入同志運動時,梁詠恩是參與女同志的組織,記得第一次出席活動,她很害怕︰「驚人地知道我係男仔」。圈子裡的人對她很友善,直到一次參加女同志訓練營,她認識了中國和台灣的女同志,眼界再開闊了,看到這些人,她心裡默默記着︰「我之後要像她們那樣,做一些事,去讓更多人活得更好。」日後每當疲累時,都會想起這樣的初衷,縱使她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的美好,「如果唔搞運動,我只係一個普通人在過自己的生活。」

2008年,梁詠恩成立了跨性別資源中心,為跨性別群體提供資訊、資源及推動跨性別運動,「當初組織的名字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用這個,是因為這裡的宗旨便是分享資源。」

與反同者對話

她是運動裡頭的少數,認為可以跟明光社對話。同志運動要成功,她說要讓原本反同的一方也能支持。記者懷疑,可能嗎?眼前的梁詠恩像個不長心眼的人兒,也坦言自己私下是個軟弱的人,這樣的人,如何與險惡的世途交鋒?

她說,信仰帶給過她很大的力量。

記得有一次與明光社的接觸,「那次有16個人在場,我說,我未變性之前是男性,喜歡女性很正常,是嗎?16個人一起點頭。然後我說,我改變了性別,但我沒有改變性傾向,仍然喜歡女性,是不是很正常?16個人又點頭。然後我沒有說話,唔知佢地明唔明。」說起這件往事,梁詠恩就像一個貪玩的小孩,戲弄「正常」社會運作裡面的偏見。她笑說︰「有時太硬踫硬未必得」。

關心反同的每一個人,並且嘗試去作出溝通,但是,刺耳的語言,甚至行動,難道不會感到傷害嗎?

她曾義正辭嚴地告訴明光社的人︰「你們站在高牆的位置,同志站在雞蛋的位置,這個不是幻想,而是事實,因為根本沒有法例的保障,同志是真的感到你正在進行傷害。」

與反同者對話,不一定能令所有人都理解與接受,然而她說,自己是個很願意嘗試與別人去溝通的人,覺得自己的世界是沒有什麼不能溝通,但在許多次與人的相遇裡,她又感到溝通極其困難︰「我唔明點解」。

54年的人生,她不是不懂這個世界的規則,被傷害過,曾有自殺念頭,但她仍然這樣看待︰「世界是殘酷的,但不是沒有美好的地方,正如下雨過後會出太陽,兩者是雙生,植物也需要雨水的灌溉,這便是人生,有好,也有不好。」

想起訪問一開始的時候,梁詠恩跟記者說,她最喜歡看小飛俠 Peter Pan,因為裡面那個童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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