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炮火燒了整整一年,不單受害者眾,連生態環境受到牽連。可是生態環境不懂為自己發聲,即使被燒、被污染、被蹂躪,也只能無聲吶喊。
烏克蘭核電廠險被烽火波及,是較受矚目的環境威脅。這不難理解,一九八六年發生在烏克蘭境內的切爾諾貝爾核電站災劫,教人歷歷在目,影響至今仍未完;而在開戰早期於核電站外的激烈交戰,萬幸沒有閃失,否則釋出的放射性污染可能造成大規模擴散,禍延數千年。難怪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呼籲雙方停火,「以確保所有人的安全和維持地球上的生存環境」。
這些憂慮直接關乎人身安全,不過,即使受傷的是生態環境,人類一樣會有切膚之 痛。
烏克蘭素有「糧倉」稱號,是全球農作物的主要供應國,超過四成的小麥和玉米出口往中東和非洲。烏克蘭政府在二月上旬發布的環境破壞簡報中,指自開戰至今,共記錄了2,303宗環境破壞案件,導致「高達40%的耕地無法耕種」。農地受難,連帶糧食價格飛漲,部分受牽連國度甚至局勢不穩。
這份簡報把土地、空氣和水等污染換算成經濟損失,得出相當於四千多億港元的代價,而這筆賬,等同香港本年度用在教育、社會福利和衛生的使費,或年度開支的一半。
人類習慣把環境破壞量化成貨幣符號,但其實我也想聽聽每年十多萬隻候鳥、白尾鷹、黑翅長腳鷸和瀕危的黑海瓶鼻海豚、沙地盲鼴鼠等生物,會怎樣量化他們當下要面對的處境,無奈牠們有口難言。
這些動物棲息於烏國南部的黑海生物圈保護區(The Black Sea Biosphere Reserve),是全國最大的自然保護區,然而兩軍為了爭奪鄰近的戰略港口城市赫爾松,令保護區陷入火海,燒得連衛星都偵測得到。
保護區理應倍受關顧,偏偏戰爭的魔爪最愛踐踏。《紐約時報》去年四月訪問了保育生物學家Thor Hanson,他整理了一九五〇年至二〇〇〇年間全球的武裝衝突事件,發現八成以上的刀來劍往,都在生物多樣性的熱點發生。無論贏家高舉哪支軍旗,大自然都是輸家。
把環境砸個稀巴爛,也可以是戰爭目的。越戰期間,北越軍以大片叢林作掩護,美軍於是在南越及寮國大範圍噴灑落葉劑「橙劑」(Agent Orange)。落葉劑這名稱乍聽「中性」,卻是致癌物二噁英中毒性最強的一種,足以令植物在觸及兩日內枯亡。
橙劑最為人擔心的遺害,是數以百萬計暴露其中的村民,以及他們產下的許多畸型嬰孩,但它對土地的創傷也匪淺。當年噴灑橙劑的美國,在壓力下多次為清理土地污染「埋單」,最新一次賠償從二〇一九年起算為期十年,付訖那時,越戰已經終結半個世紀有多。
說到底,戰爭的結果,只會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