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採訪之後,心裏被一種孤寂感填滿,像走到大峽谷的懸崖。山峰在前,那種距離,總是觸不及。大聲呼喊,只聽到自己的回響,愈是呼喊,愈感寂寞。
其實大峽谷人很多,只是我們看不見。坐落這城,我們都寂寞。
一個人要寂寞到一個怎樣的地步,才會付出三千元,只為找個人陪伴聊天?
一個人要傷心到一個怎樣的地步,才會因為不想沉船,情願做sex partner也不拍拖?
一個人要不安到一個怎樣的地步,才會為了被需要的感覺,在牀上找認同感?
一個城市要墮落到一個怎樣的地步,才會有人為了生存下去,販賣自己的身體?
「沒有誰比誰更高尚。」聽過各人故事之後,我選擇以這句話來總結。
社會看低嫖客,嫖客看低性工作者,性工作者常常是社會的最底層。大家以無比高尚的道德觀,衡量着這羣永遠不會合格的人。
當其他人以鄙夷的目光投向他們,甚至「看不見」他們的存在,嫖客Adam卻說出一句最有人性的說話。
「一個社會有雛妓,是社會的問題,不是這班小朋友的問題。」
事實上,主流的觀念是協助這些少男少女脫離性行業,但是對於身在其中的青少年而言,這些說話並無意義,只會令他們更抗拒主流的支援。
援交男生阿康說:「當日是否完全沒有其他路選擇,我不賣淫是否會死呢?一定不會。」
在前線支援性行業少女的林寶儀,願望是這些青少年都能夠做一個普通人。「在香港太大壓力,不是每一個人都要成為出色的人。」
人無完人,而社會就是由每一個人組成。這個社會出現問題的話,我們可以說自己沒有責任嗎?誰沒有在讀書時排斥其他同學?誰未試過因為別人的身份地位而看不起人?當我們以為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俯視眾生的時候,其實我們都是在垃圾堆中生活。
我們生活在一個崩壞的世界,自然也成為崩壞的人。意會到這一點,明白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共業。下次要伸出手指責別人,要在鍵盤敲下充滿父權主義和性別階級歧視的說話之前,看進對方雙眼,看清楚電腦屏幕的倒影,也許你要擲出的石頭,正在擲向自己。
編按:一個人只有一個故事,可是年青人投身性行業的原因卻不止一個。讀完這篇文章之後,不妨抽空閱讀其他部分的文章,也許你會有不一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