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現況,已經去到無法評定的狀態,感染人數再多再少,逐漸形同純粹數字,無驚無喜。抗疫踏入新階段,市民習慣做好自己,隨遇而安,調整步調,回歸平常,茶照飲,飯照食。但當你一朝早起,整裝出發,行到熟悉街口,轉角的茶樓有無如常營業?招呼的是不是老友華哥?茶葉依舊沖出往常味道?點心仍能食出老師傅手勢?隔離枱常客已經一排無見,反而其他食客的面貌有了轉變。香港的飲食環境和文化,幾年來無聲變遷,影響比我們想像的要深遠得多。
以粵菜為例,年輕一代到茶樓飲茶食飯的次數,比我成長的時候要少得多。以前周末飲茶是「例行公事」,喜歡飲茶的小朋友負責排隊攞籌,不喜歡飲茶的小朋友都要排隊攞籌。強迫形成一種習慣,今次食叉燒包,下次轉食奶王包,再下次食麻蓉包,識字之餘,擴闊個人飲食文化資料庫,從小摸索自己的口味。餐枱上,親戚交流瑣事,街坊分享「八卦」,間中夾雜飲食歷史和智慧,蘿蔔糕是鄉下的食譜最好,排骨落太多鬆肉粉。新年再食蘿蔔糕,就知道用料、製法的不同,往後食肉有相似味道,自然清楚廚師的鬆肉粉落得太多。
上一輩家長多飲茶,年輕一輩的家長更多食日餐、西餐,食壽司、蘸薯條,粵菜文化傳承的機會隨之減少,小朋友接觸粵菜的起始時間大大推遲。有次在中學飲食文化活動,從看圖遊戲得知,有學生不認識燒賣,當然也未食過,全因家人從不飲茶。我不禁驚訝,相對自己小學時候,常跟同學討論飲茶情況,總有人炫耀常食芒果布甸。疫情肆虐,落茶樓飲茶的文化中斷了一段長時間,加上口味選擇的影響,接觸粵菜文化的年輕人,想必少了很多,相關飲食文化的認知,也不得不陷入薄弱的困局。
近日中學重新開放活動,我連同老師帶領嶺南中學的學生,到中環了解當區的飲食文化,睇蘭芳園的茶檔舖頭,經過藝穗會介紹前身的牛奶公司。本想買蓮香的中式餅食,但蓮香似乎不再做餅了。最後買了檸檬王的甘草欖和甘草檸檬,連同陳意齋的嘉應子和燕窩糕,前三款同學淺嘗即止,唯獨燕窩糕盡得大家青睞,所以話「年輕人唔識食」也未必是正確的。活動安排到中餐廳食粵菜,煙燻雞不夠乾身,煙燻味不濃郁,學生能點出跟豉油雞差不
多,確實是菜式做得太馬虎。粟米魚柳的汁太黏、魚太腥,我如實跟學生講解,說廚師煮菜也不一定好食。
菜式好食與否,見仁見智,但技巧和選材的優劣,確有明顯的標準。我鼓勵學生說出自己觀點,從中補充歷史文化知識,從「有得食」的飲食教育,達到文化體驗的目標,運用有學術基礎的社區活動,將遺落的飲食文化知識,一一通過滋味,重新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