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大門,門口左邊有 3D 打印機、衣車及燙畫 T 恤機。眼角瞥見遠一點的角落,有一部大電視,走近一點才看見兩個小朋友拿着遙控器,聚精會神在玩電玩遊戲。轉角有三個書架,放滿不同類別的桌上遊戲。突然,耳際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循着聲音走到圖書館內最遠的角落,迎面而來是一張乒乓波檯,另一邊還有人玩足球機。
對,這是一座圖書館,一座可以光明正大在裏面打機和打波的圖書館。
圖書館倡平等多元 受條例保障
埃斯波 Espoo 是芬蘭第二大城市,離開首都海辛基不太遠,地鐵車程大約50分鐘。Espoo 人口約二十八萬,十八歲以下的人口卻佔 25%,被譽為歐洲其中一個最能持續發展的城市,是區內科技發展研究的樞紐。2015年,Espoo 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CO) 十大「學習城市」的先鋒之一。學校雖然是一個學習重地,但是一座城市應該設有更多學習空間。市政府參照 UNESCO 「學習城市脈絡 (GNLC)」的建議,改善和發展市內設施,在社區鼓勵「動手做」的文化。
提到學習,除了學校,必然離不開圖書館。芬蘭的圖書館一直都備受稱讚,不管是藏書量還是裝飾設計,都非常吸引學生及普羅大眾到訪。「感.創.做」團隊走進一間位商場,三樓全層都是圖書館。市政府有意地把「動手做」的理念,融入每一個學習空間,館內的電腦、3D打印機、衣車、燙畫T-shirt機等設備,市民可以免費使用。
館內設有兒童圖書間,矮矮的七彩圖書架都裝上了輪,隨時可以移動,闢出一大片空間。留一片空間做什麼?旁邊有一個大衣架, 掛滿不同戲服及動物服,孩子及爸媽可以玩一場即興劇場 (dress-up pretend play)。 意猶未盡嗎?旁邊還有數本厚厚的相片目錄、一袋袋不同服飾,一家大細可以借回家繼續玩。
在圖書館內玩電玩遊戲、桌上遊戲,甚至打乒乓波做運動,相信是每一個香港人都沒有想像過的畫面。學習,從來不應局限於閱讀;玩,也是學習的重要一環。芬蘭是少數設有「圖書館條例」的國家,首條條例始於1928年,每過一段時間便會重新檢視。2016年的最新條例以「平等」及「民主」為本,以共同(commonality)、多樣(diversity)以及多元文化 (multi-culturalism)為主軸 。條例重新定義圖書館的功能--「向每一個市民提供同等的機會學習文化與文明,促進市民積極投入,貫徹終生學習。」
不一樣的市政大樓
香港的社區設施,都是按功能建成一幢幢不同的大樓,圖書館是一幢樓,社區中心是另一幢樓,即使是市政大廈,也會按樓層分類不同服務。文化及教育局總監Kristiina Erkkilä 帶我們去了另一個一年半前大裝修過的商場,表面上看來是一個購物中心,一、二樓也是吃喝玩樂的地方。可是來到三樓,卻是一個綜合服務中心,十項公共服務共冶一爐。服務中心設有:圖書館、婦產及兒童健康診所,成年人健康中心,精神健康及藥物濫用服務、X光及化驗服務、醫療造影中心、青少年升學及就業諮詢服務、房屋諮詢服務、社會保障服務、為一般市民服務。
一家人來到這裏,可以各有所取:看醫生、身體檢查、產前檢查、嬰兒照顧諮詢、精神輔導、找工作、申請交通咭、老人卡、福利證件、釣魚許可證、借閱圖書、開會、做木工,甚至彈琴。對,你可以在這個地方彈琴和做木工,因為中心還設有一個藝術及文化的聚集地。圖書館內還設有小舞台和燈光效果,可以舉辦講座、音樂會,也會舉行街坊大會。 參觀當日,大電視正直播冬季奧運會,不少市民都在觀看。
館內還設有一個音樂室以及四個房間,市民可以免費借用。音樂室前面放了一座鋼琴,市民可任意彈奏,只要戴上耳筒就不會騷擾到別人。四個房間亦有不同用途,其中一間特別用作文化及藝術作品展覽。另一間自造室(paja)亦非常有規模,當天有一個十三歲的男孩正在造自己的木筆盒。工作人員告訴我們,有老人家會在自造室重現自己的手工藝術,並傳授工藝給年青人。年青人又會主動協助年長的市民,使用電腦及手機,自造室成為一個人們可以自然交流的空間。
我們終於忍不住問管理員,圖書館不是一個寧靜的地方嗎?搭建一個小舞台的話,必然會製造不少聲浪。管理員解釋,圖書館的天花,是針對聲浪對讀者的影響而特別設計。他理所當然地說:「聲音是一定會有,但是整個環境變得更有生氣,普羅大眾亦已接受圖書館能夠帶動文化交流,不同年紀和種族的市民可以在這裏互相學習。」
人,其實就是最好的資源。
老師走在改革最前線
回看香港,文化被視為「康樂事務」的一部分,教育又由另一個局處理。在芬蘭,文化與教育被視為一體。當地人追求快樂及平等學習的文化,正正反映在芬蘭的教育體制上。文化及教育部總監 Kristiina 出身於老師世家,她原本也是一位老師。她告訴我們,芬蘭的教育改革,原來也由老師訓練開始。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芬蘭非常注重教育,但是走傳統保守路線,由國家設定詳細的課程內容。九十年代初,芬蘭經濟衰退,政府不得不大幅削減教育資源,卻成為教育改革的契機。國家容許市政府以有限的資源,自決各城市的教育發展,實行教育地區化 (decentralization)。從此,政府只提供簡單的框架和指引,還取消了視學制度(編按:政府派員觀察老師授課),全權交由學校和老師決定怎樣做,才能達到最佳的學習效果。
這個漫長的改革,由老師訓練開始。八十年代初,因為杜威的學說,動手做(Learning by doing,LBD) 在師訓中已相當流行,但是當時的學校教育還是以科目或行業技術為主。九十年代開始,教育開始以學習為主,而非教導為主。再培訓的過程之中,老師需要放下高高在上的角色,以一個學習者的身份進入課室,以學生的角度去感受,反思怎樣才是有效的學習。所有老師都必須進修碩士課程,進行教育研究,在實習教學時實踐研究的得著。老師的角色並不局限於班房之中,他們也需要積極參與社會服務。
取消視學制度十年之後,芬蘭在 2000 年依然高倨PISA學生能力國際評估計劃的榜首,證明「管得少」不代表教育質素就會下降。即使芬蘭在2015年的PISA的排名下滑,但是芬蘭學生的全人發展做得更好,學生的生活滿意度較高,大部分同學不會在學習上感到緊張。學生認為自己曾受欺凌的比例,也遠較香港低。
每一個角落也是學習的好地方
「教育實在太重要,不能只靠教育工作者去做。(Education is too valuable to be left only for educators.)Kristiina 說。正如在 Espoo 市內,每一個角落都有可能是學習空間。市政府推行不同創新計劃,例如 KYKY 模擬市集就配搭不同的學校和公司,共同創作新產品及服務概念;又例如 Me & MyCity,在當地公司的支持下,讓六年級學生可以花一整天,在真實環境扮演僱員及顧客,學習商業經濟及社會的關係。
學習就是生活,生活中的每個場所,都是學習的好地方。
共融社會、終生學習、共享社會資源、商界參與、關愛文化--這些口號,香港政府常常掛在口邊。過往也有不同局的局長去過芬蘭取經,但是回看今日的圖書館,取經之旅似乎無功而還。香港的圖書館還是只有書、報紙、雜誌、電腦這些靜態的資料,館內大部分都是閱報的老人家。如何才能吸引更多市民,尤其是年輕人,使用圖書館設施?如何提升圖書館的功能,促進不同年齡層的市民,不同種族的市民,能互相交流及溝通?政府及商界如何合作,推動共融文化,建立終生學習的環境?或許政府需要在內部有更多溝通,確定共同目標,從一個小社區出發,嘗試改變。
賽馬會「感.創・做」大本營也努力在堅樂第二小學,協助老師建立更正面、更寬闊的學習環境。然而,即使芬蘭經驗再好,老師們也清楚知道不能直接複製。回港後,老師也開始嘗試不同的新主意,嘗試在學校建立一個更尊重和信任孩子的學習環境。下一回就讓老師與大家分享他們的新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