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同昌海味在Facebook宣布即將結業,此後店面人流不斷,充滿專程來買海味、雜貨的客人:老婆婆在家人陪同下撐着柺杖蹣跚到來,短髮女士買了一斤又一斤的日本加加大蠔豉,也有人有意入手乾鮑、特意來問價。精神矍鑠的李沛在忙碌之中回過頭來,指着剛到來那穿着風衣的太太說:「她兩代都是熟客,幫襯好多年了。」男男女女匆匆而至,無非是為了趕及在結業前夕填補家中各類乾貨所需,並且與相熟的臉孔及招牌好好道別。
從大廈建成起便落戶
立於電車路旁,德輔道西147號這一塊地皮當年由普洱茶老行尊姚計所購入,在1971年建成六層高商業樓宇。臨街兩間地舖,一間由姚計自用作「義安茶莊」,零售茶葉;另一間就租予李炳、李沛兩兄弟,掛上「同昌海味」的招牌,自此屹立51年。
紙皮石地磚、斑駁的天花吊扇、殘舊缺角的招牌大字⋯⋯都是歲月為老店留下的珍稀痕跡。雖然電子磅方便精確,但與李家一起「打江山」的老舊鐵斤秤,李沛二話不說:「一定會保留。」近十年回到店內接棒的李漢興(Albert)就透露,礙於空間所限,大字招牌及雕刻有「同昌海味」字樣的老舊趟摺閘,就會靠有心人代為寄存。
不只是海味
作為舊式海味店,同昌海味多年內都有售「環球海味、京果雜貨」。前者意指一切來自世界各地的海產乾貨,除了鮑參翅肚外,還有魷魚、蝦米、蠔豉、江瑤柱、章魚、墨魚、大地魚、蝦頭、蝦腰等等。至於「京果雜貨」就泛指各式煲湯雜貨,諸如蓮子、百合、茨實、淮山、南棗、蜜棗、海玉竹、沙參,又或是紅豆、眉豆、綠豆、花豆、鷹嘴豆、黃豆、黑豆、三角豆、紅腰豆等屬於此類,「細個時還有米賣,豉油、生抽、老抽等各類調味料,後來才減省了些。」
同昌海味的陳皮是本地氈酒品牌白蘭樹下的主要用料之一。Albert尚記得初時知道Joseph(白蘭樹下創辦人之一)用陳皮製烈酒時亦很吃驚,「他初次來到時只說買一公斤陳皮,並沒說明用意。由於業內慣用斤両作單位,因此我很記得。」後來Joseph才透露用以製作氈酒,並指雖有購自同昌的陳皮味道獨特並且最合襯。至今白蘭樹下所用的十五年陳皮,仍是來自同昌海味。
海味界的變化
對比昔日,傳統海味店都極依賴批發訂單,佔整體生意額八成,「舊時我們做好多食肆餐廳(的訂單),當中不少都是那年代的知名餐廳酒家。八、九十年代,銅鑼灣食街、時代廣場食通天都有好多酒樓向我們入貨。以前落舖頭,我好記得單單是伙計都廿幾人,每日午飯都開兩圍枱。」Albert憶述海味界這些年來的變遷,「後來九七金融風暴、二千年科網爆破、零三年沙士⋯⋯那一段時間的經濟使不少傳統海味店、食肆酒樓相繼結業,這一個行業簡直係大洗牌。」加上商級餐廳的採購過程走向電子化、審查愈加複雜及嚴謹,因此當Albert及妹妹在2013年正式回到店內學習時,就打開了「同昌」在網上世界的另一片天。今日批發及零售比例更逆轉成2:8。
近年最多人問津的貨品
- 南棗
早年Albert在Facebook分享如何辨明正宗南棗,引來熱烈反應,網店亦因此廣受關注。每年浙江義烏南棗一上市,即有不少客人訂購。如今臨別時,亦有不少客人希望最後衝刺來入貨。 - 乾鮑
傳統海味店極注重的貨品。同昌多年來亦常強調「一定要買最靚的乾鮑」。乾鮑在日本牽涉極多細微而重要的工藝,有指當年李炳行走海味街時,看一眼外形就可知其出品。Albert續說,這些年來常向大家分享「皇冠一品」的真正意思、如何辨別乾鮑等級、識別表面完整度等,成功累積一班客人。 - 珍珠肉
舊時並不多人「識食」珍珠肉,近年多加推廣其產地、口味及食用價值後,變得多人問津。
從周二(2月8日)宣告將於2月結業,至後來極速趕在周日(2月13日)拉閘告別這個半世紀的舖位。雖然Albert明言有意在「海味街」重開,但暫未覓得適宜的舖面,未來的發展仍是未知數。
老店結業之所以令人不捨及唏噓,因為當中所凝結的文化及情懷總是從年月間累積而成的,並非一時三刻可以模仿。在西環德輔道西屹立半世紀的同昌海味,正是建構這條海味街之風尚的其中一格。今日告別的,除了是一間商店,更是一份累積半世紀的情味、一抹德輔道西無以重塑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