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藝術的王天仁一直都很嚮往八、九十年代,文藝圈之中不同範疇的重疊,認為藝術、設計、音樂、劇場本來就面對相似的受眾及困難,於是衍生出「人和事都可以在這裏合成」的合舍,建立基地以聚合意念及文化。當日租場,許多人都提醒天仁,用地舖辦文藝事會「蝕死你呀」,並建議買賣飲食以分擔租金。因此,從規劃合舍的首天,天仁便在樓梯底設置了小廚房。
如果展品、照片、文字是媒介以聚眾、凝結、衍生討論及話題,食物也是媒介之一,因此文藝的場地有製作小食的地方其實很「啱數」。但過去三年,這角落一直都未有理想的合作伙伴,全因天仁對空間的設定及堅持,「我不想事情只流於買賣,希望進駐的食藝品牌是初創的、有特定理念想要實踐的。」直至遇到Alive及moono兩個品牌,終於為合舍找到這最後一片拼圖。
兩個品牌都是主打全素包點、糕點,他們在食物上有個人的理念及方向,並非順應潮流而製作精美的食品,予人打卡就了事。他們在黃竹坑有自己的基地製作及交收產品,當小廚房是合舍的其中一個「展區」時,同樣賦予兩個品牌面對羣眾的窗口,由創作者分享品牌理念、製作包點餅食的辛酸、如何調校口味等。
看到牆上每個酸種麵包,會引起大家對 Alive每一個發酵製品的好奇,才知曉發酵世界的萬千變化;看到櫥櫃中各式餅乾及甜食,細問下得知一切皆是moono的純素產品,便又會使訪客蠢蠢欲動,希望一嘗素滋味。
時間就是如此剛好。當合舍迎來新變化的時候,大南街亦正經歷新一波的人潮及轉變。 想當初,天仁與Keith落戶這區開展合舍及 Common Room(即現時的Openground), 深知自己格格不入,於是盡力貼近社區的肌理,例如以維修為主題,以工具引起街坊的好奇從而牽動話題及連結。「我們一直都在嘗試與社區有不同的扣連。但直至今日,小小的社區已經有四五間café(如今已經不止),又有一些選物店,多少會覺得又靠近了香港那種很心急的狀態。」天仁形容,店舖成行成市湊在 一起,有點像以前的太平山街。
下一個太平山街?
雖然深水埗尚未因新店之躍起而要趕絕老店舖頭,區內未見壟斷、業權較分散、空舖還算多,而業主的心態亦未有太平山街般誇張,只想投資、賺快錢,但下一波發展卻是未知數。這樣的氣氛會否吸引財團,或吸引有歪念的商家入區?「所謂士紳化(Gentrification) 正是如此,很多時候推土機未到之前,藝文、 潮流的東西就似乎成為了幫兇。如果這個社區最後還是走不出這個套路,我覺得是的,我們就是那幫兇。因為我們在實踐自己的想法時,沒有默契使之發生得慢一點。」當初合舍正是與Common Room有一種默契,這邊較貼地、集中藝術文化的,那邊是講設計的、high-end 的、賣咖啡的。但再有新店加入小區時,已難 逐間協調。如何在同質性之中尋求各自相異共存之處,還靠店主們三思。
致來者
其實這一區的規劃剛好是四方的、井字形,縱橫的街道結構整齊,難蕩失路。即使是一時迷失方向,都可以看到許多地區不同的面貌,例如丟空了的舖,例如社區不同階層的面孔。與其手執一張地圖,不如任由自己迷失方向,從地區中尋找驚喜,「許多文化都是在隨意的探索中相遇,與專門跟着Google Map去某目的地,所獲得的趣味是截然不同的。」任由自己迷路,正是探索這區的態度。蕩失路時,可以望古樓、觀牌匾,還有許多的樓梯、彎道及石磚,靠你的感觀慢慢發掘。即使是路過某鐵皮檔,也可以靜聽人聲:「有厚有薄有增高」、「閒時買來急時用」, 這種民生的力量才是最美好的風景。在舊區任我行,不被時代的天橋規範,不正是你我嚮往的自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