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人物】暫別Hidden Agenda 許仲和:只是休息,先忍政府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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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人物】暫別Hidden Agenda 許仲和:只是休息,先忍政府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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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框眼鏡、短袖Tee、不及膝的短褲,一對拖鞋。這是Hidden Agenda(HA)負責人許仲和(阿和)的指定服飾。

一年前第四代HA正式開業,他遊走於觀眾群之間,跟熟悉的樂迷朋友聊天,請他們飲酒。一年後,他依然穿同樣的服飾,但舞台不見了,燈光及音響器材也安放在一盒盒的箱子裏面。空空的場地只有那塊黑底白字的「Hidden Agenda -A Space For Live」小橫額依然安好地掛在後台小閣樓的欄杆上。

明天(10月30日),阿和便會將HA的現址場地交還給業主,正式與樂迷告別。面對結業,他沒半點離愁別緒。今年31歲的他心中還有一團熾熱的火,他堅稱HA只是暫時休息。「今次完結,我只係忍住先,我同政府講我忍一忍你。」

「Hidden Agenda -A Space For Live」的小橫額
「Hidden Agenda -A Space For Live」的小橫額

八年三遷 好夢再落空

HA是位於觀塘的工廈音樂演出場地。選址在工廈,因為他們也付不起商廈的租金。自2009年起,舉辦過無數場獨立音樂會,亦曾接待超過800隊非本地樂隊來港表演。HA為香港獨立音樂界創造了重要的中小型演出空間。但,這個城市卻沒有空間容得下工廈音樂。

八年來,因為活化工廈政策及違反《工廈條例》等理由HA三度被迫遷。去年12月才搬到現址,鴻圖工業大廈地下一個約4000呎的單位。事隔不夠半年,HA已多次被政府部門巡查。5月入境處職員更以未能提供工作簽證為由,「放蛇」突擊拘捕阿和及兩隊英國樂隊This Town Needs Guns和Mylets。

那時,執法部門已多次向阿和強調,只要他繼續營業,署方便會繼續執法。在「犯法就是犯法」的政治大氣候,他想放棄,卻不甘心。他以為這只是新特首上任前的把戲,他決定等。八月起停止HA一切音樂活動,變成公共空間,一心期待新政府會處理工廈問題。只可惜百日新政,藝術工廈的政策再次成為「Hidden Agenda」。「我本身只想等《施政報告》,我都有問過議員,發現政府在文字上有心搞(工廈藝術空間),但實行時間完全估唔到。那我只好放棄,我冇可能再白交租。」

阿和原本期望新政府會處理工廈藝術空間問題,可惜只換來一場失望
阿和原本期望新政府會處理工廈藝術空間問題,可惜只換來一場失望

一切從「好玩」開始

HA的出現從不是因為任何偉大理想,單純只是一個誤打誤撞的機會。2006年,那時只有20歲的阿和先後在旺角及銅鑼灣以賣樂隊副產品為生,三年後結束經營便打算跟朋友一起租個單位合宿。「年輕時總想好似《六樓後座》一樣有個自己與朋友的竇。」

輾轉間,他們找到觀塘財利工業大廈的一個1600呎的單位。五個人,一兩張雙層床,卻空出一大個單位,無用武之地總覺可惜。「夜晚飲酒無聊吹水時,突然話不如搞個livehouse,連音響也沒有就做出來了。」

Facebook在2009年還未廣泛普及,阿和說大家也是用Xanga、Myspace等網頁blog宣傳音樂會。海報也沒有花巧設計, 黑白色印齊資料就發布。觀眾不夠,搞手們就逐個朋友打電話邀請人來,漸漸聚集了一群樂迷朋友。「最初單純覺得好玩,又有人肯支持,慢慢叫做有少許功績,當時大家都無諗過未來。」

以中小型音樂場地作賣點,HA沒有繁複的租金制度與嚴謹的規矩。能夠從租用者的角度出發,全因阿和也熱愛辦音樂會,將心比心,他知道租用者與樂隊需要什麼。「其實我搞音樂會或搵外國樂隊表演,都係因為朋友鍾意、我自己鍾意,或者我覺得合理可以賺少少錢作為生計。如果無場地,我根本做唔到以上三點。既然香港無一個場地可以滿足到我,唯有自己開一個。」

HA 曾舉辦多場獨立音樂會,包括本地樂隊My Little Airport 與台灣樂隊Hello Nico
HA 曾舉辦多場獨立音樂會,包括本地樂隊My Little Airport 與台灣樂隊Hello Nico

背負罪名下的兩條路

開始建立了口碑,第一代場地卻因為活化工廈政策的誘因,令發展商收購了整幢工廈而被迫遷。2010年1月,HA搬到同區的高良工業大廈。音樂會多了,自然引來食環署與地政總署的職員以違反《工廈條例》不容許場地作表演用途的理由前來執法。

八年來,HA搬了三次家,卻從未能解決工廈條例的問題。特別在2016年迷你倉大火後,政府以安全理由,進一步加強執法違規使用工廈的個案。

「近年,我同有份建立HA的朋友都多了磨擦。有時候會諗,究竟HA應該背負違規的名義,繼續搞show應付租金,還是搞show之餘再做多少少,告訴大眾在工廠區做表演空間其實不危險?」

阿和選擇了後者,即使到了後期只有他一個人負責HA,他也堅持。「如果政府不斷搞我地,我地更應該在真正被人收檔之前,令公眾知道在工廈搞演出其實沒有錯。」

他認為場地已做足一系列的消防安全措施。HA位於工廈最底的一層,有兩個出口直接到大街方便逃生,也加設出路燈、改善消防喉,更拍了火警演習影片,一心期望可以跟政府商討豁免HA的工廈使用條例。可惜,在這方面政府與民間依然是零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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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再讓政府針對,阿和也提早將HA的招牌拆下
為了不再讓政府針對,阿和也提早將HA的招牌拆下

西九不能取代觀塘

「每個地方都有佢嘅用途,西九文化區無可能取代HA,HA都做唔到西九所做的事。若果政府真心想支持藝術,更加唔應該阻撓其他人。政府應該要與民間組織傾,不是只跟發展局局長傾。如果政府只睇利益,基本上整個工廠區都應該直接拆走去。」 既然新特首也沒有打算關心工廈藝術空間,他又為何要繼續做HA?

工廈遊牧民族習慣跟政府打遊擊,但四代HA全都留在觀塘區。問阿和為何這麼執著,他說離開觀塘會很難適應。

「隔離band房想借線,借結他amp(結他音箱),佢哋出聲就可以幫手。HA之前要整舞台,搞唔掂可以搵Start from zero的朋友。你知道有地頭蟲,工作都方便啲。」雖然近年越來越多人搬離觀塘,但在其他地方搞演出場地,阿和認為觀眾不會習慣。「你對每個地方都有一個印象,去蘭桂芳就係蒲,去女人街就係買假貨,去觀塘睇bandshow,你會覺得理所當然。」

的確,HA在這八年間已經成為獨立音樂界的睇show聖地。很多樂迷也因為HA的演出而認識更多外地樂隊,讓本地獨立音樂人大開眼界。「外國metal band真係可以10日走9站tour,佢哋一上台真係可以收晒全香港metal band嘅皮。」

而回想這些年,最令阿和感到驕傲的事是他看台灣樂隊的眼光。「近年,台灣有三隊爆紅的indie band,包括Hello Nico、那我懂、草東沒有派對。好開心當年佢哋初出道,我已經邀請佢哋去HA。你真係要搵台灣人收風,你先會知。」

不願離開觀塘區,因為觀眾早已習慣在觀塘睇band show
不願離開觀塘區,因為觀眾早已習慣在觀塘睇band show

暫別時無需將話說

或許,普羅大眾會覺得在普通酒吧也可以聽現場樂隊演出,但一所livehouse的價值就在於──音樂不再是酒精與食物的陪襯品。而一個中小型演出場地也讓獨立樂隊以較便宜的租金舉辦專場音樂會。阿和相信即使有多少個音樂節,也不夠一個由樂隊主導的音樂會好看。「你可以睇到樂隊的真性情,好細緻的。」

暫別HA,阿和最擔心的不是自己及手足們的生計,反而是擔心香港會因為場地問題而減少了音樂會。

「唯有去Music Zone蝕下錢先囉。」Music Zone 是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的音樂演出場地,大約可容納六百人。理想回歸現實,在金錢上,每樣配件連冷氣也要每小時計錢,有多少隊獨立樂隊有能力獨力租起這個大場做專場音樂會?

聽起上來,有種酸酸的味道。記者問阿和:「HA要暫別了,有什麼留戀的事?」他卻竟說:「無喎,有咩好留戀。又不是要完結,只是場地沒有了。你覺得自己好可憐先會話要完,我只係停止營業,我有時間同金錢一定會重新做返。」

HA的口號是「A Space For Live」。一個為獨立音樂圈而設的演出空間,但香港要等到何時才有空間容納HA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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