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剪掉一頭長髮,今年四十歲的本地作曲家伍卓賢在炎夏依然打扮新潮。頭戴灰色紳士帽、身穿藍色西裝外套,在攝影師前「擺甫士」時,他笑言:「我的形象跟中樂團格格不入吧!」
音樂家本來不需要被固定形象困住,更何況伍卓賢是一名全能作曲家。六歲學彈琴,八歲學吹笙,中學時組樂隊唱歌彈結他,十八歲在香港中文大學修讀古典音樂,畢業後再進修爵士樂。無論是中樂、西樂、管弦樂、搖滾樂,還是流行音樂,也有他的創作。身兼多職,但一名成熟的音樂人,自然能融入不同的團隊,由觀眾角度出發,譜出悅耳樂章。
去年四月,伍卓賢跟國立臺灣國樂團及跨媒體藝術家BALLBOX合作,以幾米2012年的繪本故事《如果我可以許一個願望》為藍本,製作一齣結合戲劇與中樂的同名合家歡劇場音樂會。「差不多二十年前吧,香港人非常喜歡幾米。當時,我沒有仔細閱讀他的作品。這一次細閱過後,才發現他的繪本很有個性,無論色彩運用及線條處理也很特別。」台灣的兩場演出火速爆滿,今年在香港重演,樂章由香港中樂團演奏。但用音樂表達繪本的故事,有哪些挑戰?
加插兒歌引起觀眾共鳴
《如果我可以許一個願望》講述一名小男孩夢見自己在海邊遇上一盞神燈並對它訴說着各種願望,藉此鼓勵大人與小朋友追逐夢想。「原來人愈大,慾望愈大。小朋友反而更懂得享受純真的快樂。」細味畫作後,伍卓賢開始思考如何用音樂表達繪本的主題。他表示最大的挑戰是如何在一場演出中順利融合戲劇與中樂,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構思節目的結構。雖然故事很完整,但哪一部分用戲劇?哪一部分用音樂?不能讓觀眾覺得這是一套片段式的作品。」
認清了演出連貫性有多重要後,伍卓賢便決定以法國民謠《小星星》的旋律貫穿整場演出,更在演出中段加插了他創作的《小星星幻想曲》。「如果小朋友沒聽過整場演出的音樂,可能會難以專心。一閃一閃小星星,必定是家傳戶曉的兒歌。選一首他們都聽過的歌,就會有共鳴了。」
演出尾段還有一首跟劇作同名的主題曲。訪問前一晚,香港中樂團剛好在網絡上發表了主題曲的錄音版本。試聽了還沒有一半,已經有種走進了迪士尼的感覺,充滿童心。伍卓賢笑言:「 這是一首很直接的歌。我想令觀眾可以一起唱,甚至離場時依然充滿希望。」
然而,不是每首作品也這麼簡單,伍卓賢直言大部分樂章的演奏難度相當高。「有些人的錯覺以為,給小朋友看的表演,所有事情都要好簡單。其實並不是。」這種想法跟幾米的繪本確實不謀而合的。幾米的作品,看似是兒童繪本,但大人看了也有啟發。同樣地,也許小朋友聽歌比較直接,只有喜歡與不喜歡,但大人在旁邊細聽的時候,也許會再多一層思考。
主流或非主流 何必去分?
伍卓賢的確是個大忙人。《如果我可以許一個願望》的第二天演出,剛好碰上了香港舞蹈團新編合家歡詩舞劇場 《鬍鬚爺爺之詩遊記》的首演,兩場演出的音樂也是由他一手包辦。為什麼對跨界的藝術合作如此着迷?他坦言:「所謂的跨界合作只是別人給我的標籤。只要是我喜歡的音樂,我便會去做。那是一個結果,而不是動機。」
熱愛創作,但「創作人」這個身份需要時間建立。「最初許多人以為我只是個吹笙的人。我只想做創作,寧願每天花八小時學不同音樂、跟不同人合作、找不同的靈感,也不可能只專心練一種樂器。」可是,音樂創作不是一份穩定的工作。大學畢業後,無論是演出、教學、作曲,還是劇場製作,只要跟音樂有關的工作伍卓賢也會接觸。擁有穩定的收入後,才能逐漸將重心放回作曲的領域。從二十歲起,他足足花了八年時間才能脫離「演奏者」的標籤。
除了「演奏者」的標籤,不少報導也曾標籤伍卓賢是一名「非主流」的音樂人。「非主流?我覺得自己很主流啊。中樂團是主流,舞蹈團是主流,幫張敬軒、盧冠廷寫歌也是主流!」即使如此,他笑言自己也會做一些十分「非主流」的創作,例如推出個人無伴奏專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以及他的一支融合中西樂的樂隊SIU2。「可能我不是一名百分百做流行音樂的人,所以才被稱為非主流吧。其實社會不斷在變,以前電台電視主導娛樂市場,他們當然是主流,但現在互聯網分散了整個市場,所謂的主流與非主流也變得很模糊。」為何我們依然需要這種界線?音樂就是音樂,有熱誠的創作,自然能打動觀眾。
忙碌是心魔
訪問最後,以為伍卓賢又要忙着寫新曲,或趕去排練。怎料,他卻說要清潔一下當日進行採訪的錄音室。晚上回到家,也親力親為做家務及照顧一歲大的女兒。他更興奮地拿着電話,急着翻開Instagram,把他教女兒彈琴打鼓的影片分享給記者給攝影師看。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身兼多職,又再照顧初生的女兒,真的不累嗎?「疲累真的是心魔!如果你享受自己做的事情,你怎會覺得忙碌?」這位新手爸爸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