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香港的歷史始終太短,文化、思想、人權、自由等思潮淬鍊太淺,不像一些大國,即便是當中一個小城小鎮小區,都有故事、都有掙扎、都有史料,佈滿前人的血汗教訓和守衞精神。
駐足,這屋就是大文豪的故居,抬頭,那店就是名科學家的老家,清楚有載。英國,牛頓、達爾文、狄更斯,數之不盡。倫敦,更像是五步有一短箋,十米一長篇的靈地。一切得來不易。
約了朋友在Lamb’s Conduit Street附近吃午飯,倫敦的這街在19世紀很時尚,狄更斯也曾是「村民」。飯後,大家一起在附近逛逛,地膽Ed問我為什麼會選擇那間小餐廳,我答:「食物好,酒單特別好。」很多人在意食物,很少人唸默酒單,但我會。外出吃飯,朋友都寧願我挑餐廳,就算是在外國城市也一樣,比較煩,比較挑的專利,還常找到地膽也不知道的餐廳。
他說,這裏曾有過一間Starbucks想進駐,被視為入侵,破壞了小區的風貌氛圍,結果居民羣起表示「唔歡迎你」,嚴厲反對,寸步不讓,誓要保留該區的獨特風貌,不被任何美式「啤膠」連鎖店污染。這些地方小掌故,是住了幾十年的地膽才知道。
美國作家Margaret J. Wheatley說:”There is no power for change greater than a community discovering what it cares about. In our daily life, we encounter people who are angry, deceitful, intent only on satisfying their own needs. There is so much anger, distrust, greed, and pettiness that we are losing our capacity to work well together.”
是的,日常太多貪嗔怒、猜忌小氣埋怨,自私的人喪失了團結合作的能力,直到一個社區終於發現自己真正關心什麼,力量便回來了。
Lamb’s Conduit Street堅持祇限個性商店,歡迎具獨立精神,創新形式的食物合作社棲息,也讓一系列奢華服裝店扎根。街上是書店、畫廊、獨立的酒舖、鞋店、傢品店等等,譬如Persephone Books,不是一般書店,它專門重印二十世紀中葉,被遺忘的女作家著寫的小說及非小說,多麼的祇此一家。
走不遠,Ed指着一間生活品味商店,說當今的威廉王子及王妃的家,就是找他們配置傢具。史載街坊們”fought tooth-and-nail”力戰,不協調的異族不得內進,結果成功護區,趕走了星巴克,撤回了。這叫尊重市民意志,聆聽地方意願,與民為善。
原來此街原名Red Lion Street,因一名都鐸皇朝時期的富家公子William Lambe,為了社區有新鮮食水供應,私人斥資興建了水管我為人人而得名。後來木水管在1666年著名的The Great Fire of London,英國倫敦歷史上最嚴重的火災中損毀,這場火災燒了足足三日,卻「啟發」名經濟學家Nicholas Barbon發明了「火險」。連馬克思在他的《Das Kapital》也有提及。
一條小街,一個小區,這樣便有靈魂,有細微,有痕迹,有味道,有格調了。
“I am of the opinion that my life belongs to the whole community and as long as I live, it is my privilege to do for it whatever I can. I want to be thoroughly used up when I die, for the harder I work the more I live” ,我大愛的蕭伯納如是說。
人有人格,報有報格,區有區格,城有城格。香港,曾經有過格調,我深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