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跨界影像《半空的笑》 黃衍仁首次執導：身陷困苦時，見到別人的笑都覺辛苦

藝術創作的跨界合作，結合不同藝術語言和表現方式，呈現新穎的觀賞角度。前進進戲劇工作坊最近進行《半空的笑》網上限時放映，由黃衍仁擔任編導，並找來黃飛鵬負責攝影指導，用影像鏡頭攫住戲劇的火花，以劇場呈現空間的跳躍。

「在後疫症時期，劇場或電影製作，各自都有struggle，需要一些breakthrough，玩些好玩的事。」黃飛鵬說。

《半空的笑》由黃衍仁（右）擔任編導，找來黃飛鵬負責攝影指導。

無以反應的笑

《半空的笑》最初是黃衍仁於二〇一九年的編劇文本，當時他聯同馮程程及黃思農合作劇作《大驅離》，探問人類置身時代下，如何受資本、國界、意識形態的「驅離」，從六十年代脫離體制的Drop out，再延到佛教的出離心，而《半空的笑》則是文本之一。在這次作品的〈導演的話〉裏，黃衍仁如此寫着：「製作《半空的笑》的期間，我卻竟然感到一種平靜，知道不需要追趕甚麼或向別人證明甚麼，只想在風風火火裡不慌不忙地說一個凝視黑暗的故事。」

黃衍仁指創作靈感之一來自一名曾任空姐的朋友，「她入行不久後，同事對她說：『其實你唔使笑咁多。』聽到這句，我就呆了。為何會有這個說法？這刺激了我很多想像。」《半空的笑》圍繞兩位空姐Stella（毛曄穎飾）與Yankie（黎玉清飾）來發展，而這句令黃衍仁窘呆的說話，也化成作品初頭的對話——其實你唔使笑咁多。

兩位空姐Stella（右，毛曄穎飾）與Yankie（黎玉清飾）的生命經驗各異，總有無法理解的時候。

「二元對立是整個劇本想去探索呈現的狀態。」黃衍仁指，Stella與Yankie的生命狀態十分迥異，Stella的生活順遂快樂，思想偏趨簡單，而Yankie經歷創傷，產生各種愛與恨的交纏。每個人都有無法理解對方的位。「在一些breakdown，是一個讓我們理解世界的機會。Yankie因為breakdown，才更理解自己和世界的關係，這個breakdown，也是一個breakthrough。」直至最後，Stella亦無可避免要面對某種崩離解析，或許也是終將跨過的一步。「不同生命經驗，令我們即使在同一架巴士、飛機，其實各自經歷另一個reality。」

「當我們在struggle或困苦裏，有時連望到人哋笑都覺得辛苦。這幾年經歷，身邊的朋友或社會，都是這樣發生的狀態。」黃衍仁續說。

關於笑的解讀，黃飛鵬形容，就像一個「滰（讀音：鯨）住」的狀態，「我也不肯定，無論Yankie或Stella也是不肯定，她們以本能反應做選擇，例如工作習慣使她們笑着回應，但那件事是否可以笑，或者用笑回應呢？」其中一幕，二人置身於教堂祈禱室內，同坐，靜默，對話，在她眼中是笑的，對另一個她來說完全不然，黃飛鵬說：「那就是半空狀態，是轉化，或墜毀，或準備遇上災難，或是回應態度。」在旁的黃衍仁補充：「其實是想放大這些不知如何回應的時刻。未行到下一步前，未知的離心。」

黃飛鵬帶笑說：「或者直接些說，就係啱啱瞓醒，想唔想食嘢，今日要做咩。」說畢，大家都對這日常的比喻感到親切。

作品以兩位空姐為主角，不少場景都以劇場的處理手法呈現，例如不去還原真實機艙，改以抽象表現方法，呈現密集的乘客。

用不寫實的方法呈現空間

把劇場文本變成影像，黃衍仁坦言找到黃飛鵬擔起攝影工作，信心隨即大增。作為獨立電影導演的黃飛鵬，提到是次拍攝的考驗之一，是如何在有限的劇場裏呈現不同空間，「劇場是black box，像一個局限，所有事都是在這個空間內發生。」他指，實際拍攝只用上四天時間，笑言「輕鬆」，全靠預先設想鏡頭擺法，場景設置，也歸功於劇場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很快埋位，「他們很習慣一個take、一個run，就是整部戲。」

把影像語言和劇場語言混合一起，不是單以鏡頭記錄劇場，而是互為潤飾，是一種提昇。黃飛鵬直指：「如果拍出來，會discredit劇場本身，就不應做。但如果能enhance劇場魔力，就值得做。」作品中有一幕，呈現空無一人、不寫實的空間，是腦內的想像，又是聽收音機的空間，隨畫面突然轉為黑白，長篇讀白伴隨音樂，整體表現出失真的處理，也是空間跳躍。

他指，在劇場裏，由角色講出自白是慣常做法，但放於影像處理，通常剪接一些cutaway，如今把劇場手法用在影像作品，他們也未消化到效果，「很想知道觀眾的反應，有沒有討論，成效如何，或者有沒有新的觀影經驗。這需要觀眾，特別現在創作很易到瓶頸階段，其實要一個有耐性的觀眾，或者接受新事物的觀眾。」他坦言，無論是認識「前進進」劇團的觀眾，或是喜歡本地影像創作的觀眾，都期待他們的回應，「Mix and match是否生效，不由我們說，是觀眾去講。」

黃衍仁的創作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