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見到香港文化人、作家朗天,他手上或背包中必有書,說到高興處,還會立刻翻開書頁,即席朗誦,與在場人士分享。他就是這樣,視讀書為思考的必備,人活著不能不思考,為了思考就要好好讀書。除了自己讀,他亦喜歡組織讀書會,與同好交流、切磋,從而有所進益。且來看看他在讀書方面,平常下了什麼苦功:
明:《明周文化》編輯N
朗:朗天
明:最近看什麼書?
朗:斷斷續續在看齊澤克的《性與失敗的絕對》(Sex and the Failed Absolute)
明:我知道你向來會讀齊澤克,讀這本有什麼原因嗎?還是純粹繼續追蹤同一個作者?
朗:齊澤克有很多著作,但稱得上嚴格的哲學著作其實不多。這本書與之前兩本大作《視差角度》(The Parallax View),和《少於無物》(Less Than Nothing: Hegel and the Shadow of Dialectical Materialism,2012),我覺得可以合稱為他證立辯證唯物論的三部曲。之前兩部看過了,這一部當然也不能錯過。
明:現在你讀的書,是以哲學類為主嗎?
朗:不是的,但值得耐心讀的通常都是哲學書。文學、歷史、科普以及時論的書很快便看完。
明:你選書的原則是什麼?會不會有一些書是一定不會看的?
朗:我有一個必讀(想讀)書清單,定期更新。其中以和自己思考和寫作計劃有關的書為主幹,外加一些話題書,例如朋友都在讀的,我想和他們對話,於是也列了進去,主要都以興趣為根據。
當然會有一些書不會去看,通常它們都是預先便知道不會太好看的東西。人的時間很有限。
明:你說到和朋友對話,那你也喜歡讀書會這種形式嗎?
朗:很喜歡啊,我一直有在搞。不過現在很多以活動形式出現的「讀書會」,其實只是講座。
明:一個人自己讀,和跟其他人一起在讀書會讀,有很大分別嗎?
朗:分別很大。《禮記》有句老話:「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讀書通常引伸很多問題,你自己思考,沒有和別人交流、砥礪、互動的話,成果會很有限。
明:你最瘋狂的讀書經歷是什麼?
朗:讀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
明:怎樣瘋狂?可以說多一點?
朗:反覆讀了十幾年,先讀了差勁的譯本,然後找到牟宗三的譯本和解說,驚為天人,但很明顯,他的譯筆出了問題。後來跟同學與友人開了一整年的讀書會,逐字逐句一起讀,比較兩個版本、三個英譯本,再找懂德語的人來指正。從未如此細讀一本書。
而當你最後搞通了這本被譽為「哲學史上最難讀的三大著作之一」時,那種豁然貫通的感覺,加上作為副作用的成就感,可謂畢生難忘。
明:可以想像。既然投放了那麼多時間和心力,這可是最影響你的一本書?
朗:肯定是其中之一了。
明:每次見你都書不離手,或背包中必帶有一本書,你有沒有算過,自己的讀書量是多少?以周計、月計?
朗:不知道啊,沒有計算過。由於雙子座影響,我曾有為自己觀影和跟情人約會作詳細紀錄,甚至畫圖表的習慣,但就是從沒數過自己有多少書,讀過多少書。我甚至不喜歡註釋,不喜歡在自己著作搞參考書目,這可能跟我喜歡蒙田有關。
明:你不是金牛座嗎?(笑)
朗:受雙子座影響的金牛座
明:(笑)那你讀書有什麼習慣?有喜歡的特定場所嗎?
朗:我和很多朋友一樣,家中不同地方都放置了書,方便在那裡活動時同時閱讀。洗手間是很好閱讀的地方,那裡的經驗通常都很私密,很適合閱讀一些令自己放鬆心情的書,例如小說、雜文和訪談。
明:是否非紙本書不可?香港家居環境所限,藏書怎麼辦?會固定清書嗎?
朗:我沒執著紙本,不過讀紙本對眼睛保健較好,而且如果入睡前也要讀一讀書的話,電子書不太適合。至於在外讀書,公園讀書也不錯,約了人一邊等一邊讀更不在話下。以前還坐地鐵時,一定拿一本雜文來讀。我不會定期清書,通常沒地方放的時候再想法子,不過我近年已買少了很多,電子書和PDF檔案幫到我。
明:是的,現在如果在地鐵上拿出一本紙本書,大概會被當作恐龍這種史前動物吧。
朗:不會吧,間中也見到有人在臉書分享在地鐵看到別人讀書。而我有一次看見一位小女孩在大快活讀小說,讀得津津有味哩。強調: 她看來只有十歲。
明:就是因為不尋常所以才成為奇觀而會被分享吧 。(笑)好了,最後一個問題,就是這個欄目的題目,為什麼還要讀書?
朗:對我來說,讀書就像喝水進食一樣,是維持生命的必須。再加細究的話,不讀書便不能好好思考,因為如此便會缺乏足夠的材料和知識。讀書有助保留和傳承客觀的知識。而知識及其客觀性(今天愈來愈多人不相信、不理解),是人類文明生活的基石之一。
朗天
作家、文化策劃及評論,大學兼職講師。近作:《反復:易經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