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封面專題,寫的是兩座「城中村」各自面對的命運。
石梨坑村與鄰近城鎮關係緊密,是社區構成的一部分。這條依山而建的村,雖與外面的石屎森林只相隔一條石排街,但已出現「城鄉差異」,那裏的人仍過着相對原始的生活。我跟村中土生土長的兩位女生談起,才知她們跟城市小孩的成長經歷並不一樣,通山跑、不怕昆蟲、對濕度溫度感覺強烈等等;與大自然共生,是住在這片土壤上的人之共通點。
比起石梨坑村,安聯村則更隱世;這裏街燈、柏油路從缺,七十年代以前,還是靠燒煤油照明。我首次走訪該村,只知它「隱身」魔鬼山中,途中既沒路牌,亦沒標記,只能隱約地從Google地圖中看到似有還無的山徑。沿路向登山者詢問,竟沒有人聽聞過山上有這一條村,反問:「住咁僻,又冇車,點返工?好慘囉。」或曰:「應該係啲人霸塊地,梗係非法起屋啦。」
這些大概是人們對寮屋村一廂情願的解讀;什麼非法僭建、生活環境惡劣、交通不便,統統標貼於每條寮屋村的牌匾上。所以,難道將之全給拆除,就是改善他們生活質素和城市景觀(還有覓地建屋)的辦法?每一次收地拆屋,或是有人在村民家門前大興土木,只見他們無不站出來捍衛家園;明知是雞蛋對高牆,仍要奮力一戰。即使過程艱辛、難熬,勝算亦不大,依然力抗到底;為的是守護自己這一輩子過着的生活模式,當中價值不能量化,也難以用金錢兌換,卻是無比珍貴。
後來,有次我在大霧中踏進安聯村,猶如進入人間仙境一般。雖然那裏沒種滿桃花,我卻像《桃花源記》裏的漁人,一排排的果樹、蜿蜒的山路、路旁矮小的石屋,如畫景象盡入眼簾,驚歎塵世還有一處不被沾污的地方。如今世道,能擁有這片與世隔絕的天地,可以不問世事,好好過活,確實難得。所以,若問寮屋村價值何在,怎麼只會是間缺點多多的簡陋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