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的書,要讀;不正經的,也要讀。
正如有益的食物要吃,未必有益可能無聊但有趣的也要吃,像零食薯片雪糕,吃了快樂,就算叫作垃圾食物也不一定少食是福。也正如正經的朋友要交,古怪的朋友也要交,眼界味蕾腦袋心靈才會營養豐富視野開揚感知豁達,人生才不揀飲擇食兼收並蓄。
從小,我便愛讀漫畫,有很多中英文生字,我還是從漫畫裏學來的,包括一些日常罵人的用語造句,有益得很。(就算不活學活用,起碼懂得。)日本、美國、英國的讀得最多,小時候,漫畫的世界於我簡直比無限更無限可能,想像力千變萬化,上太空去森林遊都市時光穿梭動物講人話,比起文字它有圖像造型誇張表情,可以離地可以貼地,可以講理甚至蠻不講理。西班牙的《娃娃看天下》就有個間中可以不講理的瑪法達。漫畫家Harvey Pekar說”I think you can do anything with comics that you could do in just about any art form”,任何藝術形式可以做到的,漫畫也可以。
《Ten Little Zombies: A Love Story》,作者Andy Rash,我看了超喜歡,因為它變態之餘,還變態地浪漫,更厲害是,竟然有六歲小朋友視它為至愛bed time story,孩子用未被世俗雜質污染的童眼童心看,它原來有趣好玩有情過癮,讀起來”kit kit”大笑,而且百聽百讀不厭,有種搗蛋的可愛百厭。
行屍,walking dead,任你再cute的,都咬人。書中有十隻咬人的喪屍,追着主角Kelvin,他把它們逐一幹掉,各式死法有的笨有的醒有的傻有的低能。有一隻,行過營火燒着了,死掉一隻剩八隻,八隻走去追着他,有一隻,拿出手槍射爆頭,再死一隻剩七隻,七隻走去追着他,文字像nursery rhymes,有類似的形式,重複又重複,朗朗上口,得得意意,完全是兒童書格局。吊詭是明明如此天真,又血色四濺,盡收兩極純真與暴力之矛盾趣味,有點像吃雪糕加辣,或者溫柔擁抱時配上粗口說「好X掛住你」。
(慎入,劇透)故事發展到最後,Kelvin和女友一起打喪屍,最後死剩一隻,詎料女友跌倒,被咬了,結果,喪屍數量變成二,Kelvin不忍把她幹掉,甘心被咬了,喪屍數量最終變成三。
短短兩分鐘讀完的小故事,幽默低能官能兼而有之,萬料不到是傻瓜漫畫的兒嬉,竟讀出文學經典的況味,喪屍世紀讀出《雙城記》的淒美,為了愛,可以犧牲自己,為了對方周全,可以忘了自己。讀讀這小書,拾起的是簡單百厭的英勇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