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傳授 手語自然不過
前面提到,游學修所飾演的子信出身聾人家庭,打的是不從口語邏輯的「自然手語」。手語指導海鳥作為游學修的手語老師,在電影放映前亦有憂慮:「很怕有聾人觀眾會說『這根本不是自然手語來的』、『找聾人去演不就好了』之類的話。但我事前很嚴格地訓練了他(游學修),所以我也有點期待。」
「我在中大教了很多年書,教香港手語,有一到六級,但我沒有跟那一套。我不是逐個字去教阿修的,只教了他基本的手語,大概第一級的程度。當他開始能了解聾人文化和手語的基本邏輯後,我便立刻將他扔到第六級。所以是很艱苦,很早就要逼他打『自然手語』。如果一級一級教他,他打手語便會打得像素恩一樣。我不想那樣,想他和我們聾人看齊。」
「有些聾人朋友去看了電影,看到阿修的表演不以為然,以為他是聾人來的。直到映後討論,阿修拿起話筒,他們才發現他竟然是健聽。我就覺得,yes,我成功了。」

無法被對譯的手語
電影劇本以中文寫成,但真正的聾人打手語時,腦海中大多不會出現中文字。基於不一樣的文化和語言邏輯,中文字其實無法完全對譯成手語。手語指導的另一個任務,就是在兩種不同的認知中尋找平衡點,盡可能使大家能彼此理解:「例如電影中『有feel』這個手語,其實不是原有的用法。導演當初給我『有feel』這個講法,我心想,什麼來的?我想了幾天,要用什麼手語來表達這種意思,才終於讓我想到。這個手語的意思其實是很闊的,本來是表達像坐過山車一樣的,很刺激的感覺。又或是有美女走過來,哇,很有feel。又或是有人送禮物給我,心跳的那種感覺。」

電影團隊在討論下選出了現在的表達——面帶微笑,在胸前開出花。
手語是聾人之傲
海鳥是本次受訪者中唯一一個全聾的聾人:「我天生就是聾人,一出生就已經聽不到,完全聽不到聲音。聽力分貝是多少呢?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們聾人社群很少會討論聽力分貝是多少,大家知道大家是聾人就好了。」
和Marco、進希不同,海鳥讀書時並未有「手語雙語共融」的概念:「我幼稚園、小學、中學都是在聾人學校讀書的。學校不讓我們打手語,主要訓練我們讀唇。可是課堂以外的時間,我和同學們都是打手語的。」既然學校不教,聾人們又是如何習得那些手語?聾人群體自有其運作方式:「各班同學中,都有那麼一個聾童,父母都是聾人。我就是我們班的那一個。我的同學其實都沒有接觸過手語,而我就是很自然地(從父母處)學了手語。慢慢感染到大家都會一起去打手語,慢慢傳到整個學校的同學也會打手語了。」
「手語是聾人之傲。我遇過很多聾人群體,大家都很年輕。在手語中,表情很重要,面部肌肉有運動和拉扯。健聽說話時通常只動嘴,未必會有太豐富的表情。所以打手語會讓人年輕。」海鳥半開玩笑地說。
「手語是我的母語,是我的語言。是幫我去溝通,一個很重要的渠道。如果沒有了手語,我就跟死了一樣。我收不到任何訊息,也溝通不到,表達不到。手語和我父母一般重要。」
「聾人如果只可以帶一樣嘢入棺材,會係帶手語翻譯。聾人很重視手語,手語可以幫助我們融入社會。好像你這次訪問我,如果只有我們兩個是進行不到的。有翻譯員在旁,我們就可以有一個真正的溝通在裏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