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的動搖
工人文學的概念本身是模糊的,長期關注基層民生及參與社會運動的小說作家李維怡,相信「『工人文學』並非一種已存在的事物,是一個需要持續被辯論的文藝觀念。甚至誰是工人,是否工人寫的就叫工人文學,都大可討論。」她認為,工人文學獎唯一一種可能的重要性,就是想在文學這個範疇中提出芸芸標準中的一系列批評的標準,亦即希望公眾關注一系列的文藝觀和世界觀。是以討論工人文學本身,是工人文學發展不可或缺的一環。
書寫倫理
李維怡願意擔任工人文學獎評審,源於從事文學書寫的朋友,大多並非出身基層,又或即使出身基層,但意識上卻以追逐某種中產文青的語言和生活為目標。事實上,基層大都長時間從事體力勞動,在重複過程中也會產生精神上的耗損,更可能要兼顧家庭,要撥出時間和精神寫作,殊不容易。「種種原因,引致基層勞動者的生活和面貌,在文學世界中呈現得比較少和單薄,又或者,要麼過分簡單樂觀主義,要麼過分簡單悲觀主義,與真實距離甚遠。」李維怡認為談追求真善美文藝觀之下, 書寫倫理在於是否符合上文下理和社會脈絡下不卑不亢地尊重他人和顧及他人的需要,但並非僵化的教條,「若用傳統一點的方法來說, 就是『禮』和『禮教』的分別。換言之,書寫內容雖可能未必符合主流社會道德要求,但可能可以符合我的倫理邊界。主流往往會成為壓抑的主要來源(禮教),是否該去迎合也需要認真討論。」
運動與藝術
對她而言,文學的特質是緩慢、耐心、 細緻、想像、內裏。即使錄像較方便容易集體觀影交流的經驗,但攝影等視像方法是否真的較「易明」,大有討論空間。對她而言,文學獨有的特質,正是運動常常忘記的力量。「對真實生活失去細緻耐心的觀察,對人的內裏糾結難纏無認識的運動,會不會因急功近利走錯方向?會不會無法團結到有力量的羣體?沒有想像力,怎能走出現實框限?」她相信,「若普遍都充滿了觀察生活和他人的熱情,若普遍都充滿了表達的動力,及產生更多創作;中產以上生活較優渥的作者若能跨越自己生活圈子注意到更弱勢的人們,並產生相關的對話與創作,那麼,這應該本身就是一場更根本的社會運動的開端吧。」
何謂工人?
街坊工友服務處協調主任蘇耀昌參與復辦工人文學獎多年, 眼見參加者大多不是傳統定義上的工人,亦有工人熱中文學參與運動,如鄧阿藍;有工人的作品文學價值高,卻與工人書寫關係不大,如飲江;也有工人推動文學比參與社運熱中, 如岑文勁。這種多元的走向在同時擴闊他們對工人定義的邊界,而工人文學獎的投稿大部分也非狹義上的工人:「今天社會的工人,不只是在工廠工作, 一切打工仔與他們的家人,甚至家庭主婦,還有基層家庭的狀況都應納入工人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