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喜好零散的閱讀與寫作,甚至互為因果。文藝青年都在寫詩了,然而對創作者或閱讀者,小說仍有它存在的理由。「我其實不太讀得到詩,」九十後的林三維說,「我也寫不到短篇小說,那對我來說太難了。」她說,她希望得到的,是一個相對完整的世界。「你問我的問題,其實董啟章有篇文章回答了。」與世界抗衡,對完整的渴望,在這理想的前提下,我們談到只能寫小說的人,如何在這不利長篇小說的處境下繼續寫作。
在此城對抗匱乏
董啟章的答案,是用小說來「對抗匱乏,拒絕遺忘,建造持久而且具意義的世界」,因為長篇小說最接近一種世界模式,於是便能用來「抗衡或延緩世界的變質和分解」。於是,對抗是來回於現實與小說兩個世界的。
「在我的時代,小說閱讀是很流行的。我們現在出版的小說不多,也沒有特定的企劃,不過我想發問的倒是,為什麼現在的小說不再流行呢?因為在香港,其實幾乎沒有主力出版文學小說的出版社了。」為林三維出版小說的Kubrick負責人Amanda說。
《白漬》是林三維向Kubrick自薦出版的小說。這也是Kubrick出版的一貫方法,作者自薦,然後他們幾位同事閱讀覺得合適後,便開展出版計劃。「即使有中國、台灣的作者向我們提交傑出的作品,但我們都沒選上,因為我們都希望出版本土的作品。」Amanda說。
手寫盒子
但香港新一代寫長篇小說的人並不多。薄有文名的小說作者,作品往往也在台灣出版社出版,迎向更大的華文市場。在這局勢下,林三維的第一本小說《白漬》,是近年少見在香港出版社出版的新人新作品。
「我現在完成的只是中篇吧。」林三維強調。《白漬》獨立成書,字數在七八萬之數,仍不算是長篇小說。「但那是較傾向長篇小說的,因為我嘗試建構一個世界,讓人物在其中活動。而我正在寫的新一篇小說,也是在同一個宇宙的故事。」於是中篇小說的創作,因為其連續性,成了類長篇小說的宇宙建構。
「我是用筆記本寫作的。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寫作的時間較零碎。而筆記本是最方便的工具了,隨時隨地也能寫,也不像電腦般會沒電。當我想到某些片段,就會寫下。那就像一個個盒子,或像是電影場境,等待我放進故事合適的位置裏。」
穩定作用
許多時人生的路徑是來自種種缺漏,林三維所以如此創作,是因為她寫不到短篇小說,「我其實連詩也不太能讀。我進入不了那個氣氛式的世界。而短篇小說對我來說也太難寫了。要將人物變成符號式的存在,對我來說,那對人物太沒有牽掛了。我喜歡人物住在我腦海的感覺。」
於是現實世界就與創作者的真實世界聯繫起來了。「有時太久沒寫,我會覺得角色蠻可憐的,卡在某場境之中,於是我就會繼續寫下去。」
結果為什麼仍要寫小說呢?那同樣可以是為什麼要讀小說的理由。林三維認為其實小說會帶有一種信息,而那信息、概念,甚至是情感,很多時是不能直說的,通過小說,就能將之盛載。
「像《白漬》般,那是一個家庭的故事。故事的鋪展,最後帶出的是每個人愛人的方式也不同,結果也許不一定是傷害,但也不一定是美好的、童話故事式的結局。」
建立牽掛是林三維強調的小說元素之一,而這種牽掛,不只是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聯繫,還有讀者與小說世界的聯繫。「故事有時是殘酷的,但對讀者來說,小說的殘酷,反而有助於現實世界生存。當你在小說中知道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所以你就可以在現實中開心過活了。那其實是一種穩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