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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華.繾綣星河

林奕華:它沒有成為過去式

專欄
2021.06.12
撰文:林奕華

過去和過去式,是截然不同的兩把量度時間的尺。

重看《輪流傳》教人百感交集,便是它沒有成為「過去式」,儘管,當中的人事物皆成「過去」。劇集被貼上「懷舊」標籤而生,也因這標籤夭折,但它注定不會被歷史遺忘,相反,距離一九八○年愈遠,它的本質—過去其實沒有過去—才愈見光芒,愈有力度:那就是「故事」叫故事的原因。

當「回歸」的鬧鐘聲響起,存在感以「今天」為計算單位的人們,猛然醒覺「歷史」並未走遠,真要不受各種前因後果影響,除非,除非一個人不用「生產」。

當年《輪流傳》以「翡翠劇場」的品牌效應迎戰《大地恩情》敗下陣來,因素也許不勝枚舉—例如「人定勝天」在以農稼為背景的一部劇集裏被再三肯定,刻劃城市新興階層冒起的另一部卻隱隱透出「功敗垂成」的宿命感。前者對未來的「憧憬」,以回到過去找尋力量,乃先苦後甜的奮鬥模式。後者則在「安定繁榮」的願景裏預示繁華難以長久的「現實」。

女帶位員不是打一輩子的工,但想不安分也不能沒有機緣巧合。影霞卻不能再等幸運之神上門,她必須主動出擊。一次,兩次,連她都可能覺得自己「不擇手段」。
女帶位員不是打一輩子的工,但想不安分也不能沒有機緣巧合。影霞卻不能再等幸運之神上門,她必須主動出擊。一次,兩次,連她都可能覺得自己「不擇手段」。

最關鍵一項,是「生長(權)力」在性別定位上有所差異之故。《大地恩情》從「陽剛」出發,一切講求征服,《輪流傳》是「陰柔」為神,「大女主」為骨,五位演員由中學生演到中年婦人,其實也是都市的隱喻—經濟發展給「她(們)」締造了幸福,還是孤獨?

一部明顯要「蠃」,一部都在談「輸」,一部的對象是「敵」,一部的目標是「我」,一部以外攻為本,一部以內省作粑。故此,一部必須有所收成,另一部則是求仁得仁,其精神使人想起莎士比亞一部劇戲的名字,《Love’s Labour’s Lost》,譯成中文,叫《愛的徒勞》。

且看五位女主角的「社會地位」便知分曉,她們的原生家庭提供了不同的階級故事。解文意(李司棋)家住「小上海」北角,父親是家族事業之首,叔伯間只有「工作關係」而無情感聯繫。解文意雖是次女,但長兄借被送洋留學自暴自棄,解家家聲,自然落在她的肩上。表面看來前程錦繡,她卻揹着不可告人的青春之殤。

訛稱到了美國唸大學的解文意,腹大便便,被母親(黃曼)「軟禁」在新加坡待產。眾同學中以成了她的堂嫂嫂的陳婉嫻最心水清,「為什麼一封寄給她的信一來一回要這許久?」多年後,解文意的身份是政治家。
訛稱到了美國唸大學的解文意,腹大便便,被母親(黃曼)「軟禁」在新加坡待產。眾同學中以成了她的堂嫂嫂的陳婉嫻最心水清,「為什麼一封寄給她的信一來一回要這許久?」多年後,解文意的身份是政治家。
中學畢業後便嫁人的女性,是張愛玲筆下的「女結婚員」。陳婉嫻(黃韻詩)步出校門踏入豪門,恍如一個學期結束進入另一個年級,是不是勝任這種「升班」的她,很快便受到考驗。
中學畢業後便嫁人的女性,是張愛玲筆下的「女結婚員」。陳婉嫻(黃韻詩)步出校門踏入豪門,恍如一個學期結束進入另一個年級,是不是勝任這種「升班」的她,很快便受到考驗。

與她身處極端的是黃影霞(鄭裕玲),少年輟學,獨力帶大弟妹到單身撫養子女,為生存而妥協的痕迹都暴露在太陽下。走向繁華的社會只提供了自力更生的周而復始,戲院帶位員,茶樓女招待,工展會攤位小姐,洋行私人助理—遠離了在家中「穿珠仔」的「十隻手指都掘晒」,但從事上述不屬「手工業」的工作中,「她」何嘗不也仍然帶着「工具人」的無奈?

終其一生「得個做字」,到頭來不過重蹈母親覆轍,皆因有些女性的真正「工具人」身份,還不是在謀生的地方,而是在「家庭」裏。

採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為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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