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個夢。
縱然發明電影的初衷,是為了看見「現實」。轟隆轟隆的火車開過來,那是「紀錄片」的誕生。但同一畫面,卻是墮地嬰兒未曾哭出聲。當電影「沉默」,想像空間天大地大,等到電影「發聲」,誰說聲畫必需同步,火車不能配上鼻鼾聲?
必先是個做夢者,才是造夢人。兩個身份互換下,楊凡猶如「火車」般,開拓了現實的版圖,打破了現實的界限。「二○二三年七月五日,為了滿足對大銀幕的嚮往,我在K11的IMAX第一次觀看了十二年前剪輯的『楊凡電影』。十三部影片濃縮成不到五分鐘的合集,五分鐘的音樂在林華全的剪裁之下,配合身歷聲的巨幕,幾乎讓人認不出這都是出自楊凡影片的原聲帶。直到在壓軸李玟唱出《答案》,一種莫名的感動和愧疚浮上心頭……」
楊凡寫「十三部影片濃縮成不到五分鐘的合集」,片長五十秒的《火車進拉西奧塔站》只有一個鏡頭,五分鐘的「楊凡電影」裏有什麼?
第一個出現的是黑白的張曼玉,露肩裙,頭髮全往後梳,與當時年輕的她不太相稱的妝容和耳環,這是個「裝成熟」的女孩。第二個是戴上眼鏡的周潤發。年將七十的周潤發也無需眼鏡輔助,但孩子臉上多了雙眼睛,也就添了大人氣。《玫瑰的故事》(一九八六)中張周上演的也是「蝴蝶夢」,有人不如歸去,有人翩翩歸來。
然後是成熟的季節。鍾楚紅在《意亂情迷》(一九八七)裏抬眼望張學友,是華語電影中最刻骨銘心的female gaze嗎?《新同居時代》(一九九四)裏張艾嘉看吳奇隆雖總夾雜輕顰淺笑,時間晚上數年,但一個「勾魂攝魄」一個「春風拂檻」,兩種「人生若只如初見」難分彼此。如今對面的男孩們已不復靦腆,兩位女星的眼波流轉卻定格歷史裏。
例外的是吳彥祖。
惟有「美少年」才與「美人」享有相同魅力,以不老回眸歲月,讓垂垂老矣的觀者重新感受被青睞的心跳。
只是吳彥祖的回眸不是《少女日記》(一九八四)的複印。白衣白裙和白跑鞋換上上世紀殖民地的警察制服,「美少年」乍看是執法之人,惟有深諳制服別名叫誘惑的人懂得,他才是引人犯罪。後來在《遊園驚夢》(二○○一)二度獻身的吳沒有再在「五分鐘」裏復活,但《淚王子》(二○○九)中一身軍裝的張考全,如若戲曲裏的「紅梅再世」。
「《答案》是短片中唯一的華語歌曲……我特別喜愛卻又有種虧欠。《偶遇》、《最後的玫瑰》、《海上花》、《流金歲月》都可以成為當年的金曲,為什麼《答案》就不能?」《美少年之戀》(一九九八)帶給了楊凡太多酸甜苦辣——如那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