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冠廷（LoLo）的《一生所愛》紅足30年，最近更被選為「十大時代難忘電影金曲」，其實盧冠廷的經典何止一首，由《天鳥》、《快樂老實人》、《陪着你走》到《但願人長久》等等，尤其《天鳥》一句「呀吓……我要飛往天上 呀吓……像那天鳥翱翔」，是大家的集體回憶。
自小有讀寫障礙，盧冠廷說，老友李宗盛曾開玩笑：「佢話我係社會功能失調症，乜都唔識，寫字又唔得，冇人會請我呢個人做工嘅！」盧冠廷再說：「音樂係我唯一生存喺呢個世界嘅方法，因為我一生人都係做音樂！」
今年73歲的盧冠廷，永不言休，「有機會繼續唱落去，咪唱落去囉！我會繼續作曲，延續我喜歡做嘅嘢，唯一可以做，而做得好，都係音樂！」他解構出《一生所愛》的結論，「我覺得永遠得唔到嘅愛情係最浪漫！」但盧冠廷，得到了，不用浪漫到死，平淡是福，是老實人的快樂。
《一生所愛》一句話毛管戙
盧冠廷上月到上海出席國際電影電視節，《一生所愛》獲「十大時代難忘電影金曲」榮譽，更是唯一一首粵語歌入選，《一生所愛》是《大話西遊之仙履奇緣》片尾曲，今年剛好三十周年。被封神曲，歌曲在大陸火熱程度難以想像，盧冠廷說：「我最近喺銀川返來，銀川就係《一生所愛》發源地，電影最後嗰場戲就喺銀川影視城拍。佢哋播咗30年，全世界冇一隻歌有呢個機會，每日十二點鐘，播足30年，我相信會繼續永遠播下去！因為嗰個城牆，係中國清朝二級文物，已經好值錢，加埋《一生所愛》同《大話西遊》story擺落去，初時得周星馳同朱茵兩個紙牌，依家真人表演，多人到不得了，一個扮周星馳、一個扮朱茵，著晒紫霞仙子服裝行來行去，好得意！」
30年前創作《一生所愛》，盧冠廷說，因為一句說話，他立即毛管戙，「得唔到嘅愛情，先係最浪漫！係劉鎮偉（導演）話俾我聽，佢喺西安拍緊戲飛來飛去，不停講故事俾我聽，音樂、歌曲都係我做，我就上去聽故事。佢講咗好多，我都唔知佢講乜，但係有一句說話，五百年嘅愛情都冇結果，我啲毛管戙起晒，回程喺飛機，腦海中melody已經出來一半，返去再拎結他掃兩掃，出晒嚟！我老婆都好勁，我都係得呢句說話講俾佢聽，五百年都冇結果嘅愛情，佢根據呢句說話，作咗《一生所愛》，好神奇！」正所謂歌有歌命，LoLo笑說：「唱片公司嗰時冇谷呢首歌，拎咗羅家英首《Only You》上台播，所以係佢自己hit出來，1995年internet啱啱開始，一上網就睇到呢場戲、聽到呢首歌，嘭嘭聲鍾意！」
盧冠廷曾為多部電影配樂，除了《大話西遊》，還有《秋天的童話》、《賭神》、《七小福》、《監獄風雲》等多齣經典，不過到了九十年代末，發生被拖欠配樂酬金，他索性引退，專心於西貢開設環保舖頭。「九十年代尾，全世界經濟不景，開始收唔到錢，好多我哋呢行嘅人，走去揸的士，做電影就突然冇工作！我係專業人士，做音樂咁多年，突然間冇得俾你做，好彩做咗咁多電影配樂，都搵到好多錢，我指有找數嗰啲！我鍾意環保，成日去學校講環保，加上我自己有化學敏感，想到不如開間環保舖頭，我唔識做生意，諗到咩就做，舖頭好似間環保百貨公司一樣，玩咗18年！」生意於2019年結束，不用受疫情之苦。開舖18年，金錢與滿足感都有回報，盧冠廷說：「養得起我同我太太同埋員工，唔使擔憂錢銀問題。」
酒廊唱歌識女友被炒
盧冠廷的父親盧海天與養母譚秀珍，同是粵劇紅伶，LoLo的三伯娘是粵語片女星白燕。盧冠廷中學年代到美國升學，其後考上西雅圖華盛頓大學，他很早已在美國參加歌唱比賽，算是初代選秀節目的先驅，「1977年贏咗美國《American Song Festival》冠軍，五隻歌都有獎honorable mention（榮譽獎），每一隻歌俾200美金，嗰時潮流未興咁多黑人歌曲，潮流興folk music，我唱Peter, Paul & Mary嗰啲聲線，於是選咗我Grand Prize冠軍。」以為贏獎好威水，可以在美國出道，卻慘食閉門羹，「我贏咗冠軍都冇人理我！我喺西雅圖住，佢俾飛機票我飛去羅省拿獎，然後去最出名嘅唱片公司華納拍門，我話，我贏咗冠軍，你可唔可以聽我啲歌？冇人理！因為每日全世界三百幾四百首歌，個個都send去俾佢。你要有connection、要識producer，或者某某有勢力人士，佢哋就會聽你啲歌，otherwise全人類都想成名，個個敲門冇人理！」
於是返香港碰運氣，參加了無綫的《香港流行歌曲創作歌曲》邀請賽，「贏咗可以去日本，我咪返來香港，諗住贏梗，我美國冠軍喎，結果梗頸四，陳百強第三，多我兩分，我呢世都記得佢多我兩分，第二就係陳迪匡，第一係個葡國人贏咗冠軍！我爭兩分冇得去日本，陳百強同攞第二都有得去日本，但冇得去比賽，只可以去睇！」第二年再接再厲參賽，LoLo笑言：「仲衰，攞第十六！嗰年陳美玲（Pat Chan）冠軍，我諗住算數走啦，突然間臨走嗰幾日，華納唱片公司打電話俾我，問我有冇興趣出唱片，因為佢喺TVB睇到我唱歌。」
與華納簽下英文唱片合約，可惜遇上廣東歌熱潮，盧冠廷的唱片計劃只聞樓梯響，「羅文嗰時最勁，首《小李飛刀》好受歡迎，樂壇由之前英文歌trend轉咗中文歌，我嗰啲係country rock，唱片公司話，可唔可以等一等個trend返轉頭，到英文歌時我哋先出？梗係唔會返轉頭啦，愈來愈勁廣東歌，邊有得返轉頭？」出唱片冇望，盧冠廷惟有在酒店駐場唱歌，亦因為在酒廊唱歌，邂逅了唐書琛，「迫住我留咗喺香港，喺酒店高級酒廊，識到我太太，佢係酒店PR manager，我因為同我太太、即係當時女朋友，喺酒店coffee shop食咗餐午餐，我就被炒魷！因為低級員工，唱歌叫做低級員工，我係唔可以同一個高級員工，喺酒店coffee shop或者restaurant出現，不能夠！」
賣唱遇上黑社會大佬
被老細炒魷，盧冠廷說當時血氣方剛，走入老細房，「入去掃晒佢啲嘢落地，講咗幾句說話唔好聽！之後梗係指定我呢個人，全部香港高級酒店，唔好請我呢個人，迫住我喺夜店唱，於是去咗『醉貓吧』唱，嗰時係啲警察開，我開始學唱廣東歌，最勁嗰隻歌叫咩？張德蘭《相識也是緣份》，流行到不得了，一日要唱唔知幾多次！唱完一set四十五分鐘，我就休息，有個大哥入嚟，寫張紙《相識也是緣份》，我話，大哥，我依家要休息，佢唔出聲，再寫張紙《相識也是緣份》，唔唱打一拳！呢個對我係一個好好training，呢啲夜店，全部大佬嘅地方，可以生存喺呢啲地方，學到好多嘢！」
鬱鬱不得志？盧冠廷說：「未出過碟，都唔知可以去到邊？我喺美國啲酒吧唱咗八年，返嚟香港恐怖啲，咁多大佬又成日打交，一個禮拜打幾次交，唱到聲都震埋，因為佢哋喺下面打緊交，我塊面變咗藍色，你話驚唔驚呢？體驗過香港嗰段時間生活，好interesting，我完全未接觸過，直情拍戲先有！有個黑社會大佬，下面有幾百個𡃁跟住佢，佢同我好好朋友，佢同我講，LoLo，你千祈唔好入黑社會！呢個大佬話俾我聽，佢喺入面坐咗六年（監），出返嚟變咗更大嘅大佬，每日喺『醉貓吧』同我傾偈，佢唔食飯㗎，佢啲牙冇晒，一日飲六十支啤酒，我諗佢依家已經唔喺度！呢啲都係我嘅經歷，嗰時我好鍾意拗手瓜，百幾個人冇人夠我拗，全部輸晒俾我，嗰時我好大隻，我喺西雅圖學過打拳嘛，但係我輸俾邊個呢？Donald Ashley（亞洲鼓王），嘩，佢唔知係咪打鼓關係，嗰啲力呢，我係唯一一個輸俾佢！」
《天鳥》寫俾林子祥唱
盧冠廷說，《天鳥》就是那個時候寫下來，「因為我追我太太，俾人炒魷魚，氣憤得滯，同埋見到咁多人打交，個個打到飛起！」老婆唐書琛填詞「呀吓……我要飛往天上」因此而來，「我要飛往天上，幾時先可以唔使喺呢啲地方唱歌？」《天鳥》原先是盧冠廷打算寫給林子祥唱的，「嗰時我喺夜店，不停唱阿Lam（林子祥）啲歌，嗰時佢好出名，有《在水中央》又有《分分鐘需要你》！我覺得《天鳥》好適合阿Lam唱，不如叫盧業瑂拎隻歌入去俾唱片公司，老闆一聽，即刻搵我上去簽contract，同我即刻出唱片。最近我問返阿Lam，當年有冇聽過《天鳥》？佢話完全冇，即係個老闆bypass咗佢，俾咗我出唱片！如果阿Lam唱咗，我冇機會出唱片！」大家琅琅上口的「呀吓……我要飛往天上」，LoLo卻說：「呀吓，我都覺得好噁心，但係『呀吓』令到我成名，冇辦法！」所以最近唱新版的《天鳥》，LoLo刻意刪了「呀吓」，「我唔會再唱呀吓！」
《天鳥》之後到1985年的《快樂老實人》、《世事何曾是絕對》，是盧冠廷唱歌生涯的轉捩點，之後《陪着你走》、《但願人長久》更是歷久不衰經典作。1997年淡出樂壇，2001年轉營環保生意，再於2015年comback，簽約環球唱片重出江湖，去年推出的專輯《Together as One》找來不少後輩如林家謙、岑寧兒與麥浚龍等合唱，如碟中與他合唱《列車上對著坐的兩個人》的林家謙，外界一直有說林的唱腔與盧冠廷相似，LoLo也說：「都似㗎（唱腔），我哋邊個唱主音、邊個唱和音，一夾埋，好難分得開！呢個係一個好好exercise，同埋呢張唱片，全世界都冇人咁樣做過，冇一個composer作晒啲歌，搵唔同有名artist來唱我隻歌，我好欣慰。」
講BB話氹老婆笑
盧冠廷加入樂壇41年，婚姻亦如是，他與唐書琛走過41年人生路，絕對是他的一生所愛，LoLo說：「我冇咗佢唔掂呀！我個腦同隻手都要靠佢，當然有啲嘢，佢要靠我，大家幫大家啦！最重要點解可以last咁耐？點解可以保持到感情？可能我係傳統嘅人，一對夫妻就係一生一世，你要有呢種感覺先！當然我哋會鬧交，火星撞地球，但愈來愈識去處理呢啲問題。」
唯一不可干預的，是老婆的歌詞，「我成日都引佢笑，佢無啦啦都笑一餐，我哋唔係成日有嘢講，有嘢講都係我講埋一啲BB話，引佢笑，佢又笑一餐！我唔可以干預佢啲歌詞，一句聲都冇得出，佢係一個唔識作詞嘅人，我買本英文書俾佢睇，睇完之後，佢跟住個方法去作，《天鳥》就係咁作出嚟！作完出嚟，黃霑話，唐書琛，廣東詞唔係咁作㗎，因為佢啲rhyme scheme（韻法）跟美國嗰套，唔係香港舊時老式direct rhyme，所以黃霑就話唔係咁寫，因為冇direct rhyme！樣樣都演變緊，音樂又係、歌詞又係，冇話一定邊種好過邊種，呢個世界，要跟住個世界去演變。」
雙劍合璧夫曲妻詞，寫過無數動人經典，問到最能代表兩人感情的作品，是哪一首？「《陪着你走》啲人覺得melody好好，我自己覺得麻麻地，點解會覺得咁好聽呢？我唔係好明！歌詞就一絕，啲人覺得好浪漫，所以結婚都唱《陪着你走》，係歌詞寫得好好！」功勞歸老婆。
男人永遠要讓女人
老實人有老實人的快樂，這對樂壇俠侶，平淡是福，「冇乜艱難時候，因為一直都好平淡，OK喎，即使鬧交，好快又要搵返佢，如果佢㷫到唔見你兩、三日，就要睇吓用咩方法都要氹返佢！多數我讓佢，永遠都係男人要讓女人，你想保持婚姻，讓吓佢咪幾好，好快又冇事！」
訪問時，錄影師十分驚訝，盧冠廷竟然73歲。問到LoLo的養生之道，他直言：「我比起普通人，好似冇咁易老，因為我有化學敏感，我乜都唔食得㗎，任何有農藥、有化學物質的，我唔掂得！你普通人出去食飯，食到好開心，我食完一餐，好辛苦，因為有味精又有農藥，我當晚即刻個心翳晒，兩隻手痛、標汗，呢個就係農藥反應，但係你哋唔會，你哋個肝有酵素分解化學物質，所以冇問題，我個肝冇咗嗰種酵素。」
《繁花》睇三集喊兩次
疫情三年，盧冠廷與唐書琛從未中招，「冇打過針亦冇出去，我哋有幾個工人，三個都中咗招，加埋太太媽咪（外母）都中，我哋仲唔中？我同我太太冇事，總之有啲人係唔會中，啲科學newsletter都有講，我哋可能幸運啦！」如今一切復常，想再在紅館開騒？「一定有機會，依家鋪排緊好多嘢，睇吓會唔會最後返到紅館開囉！對上一次唱紅館已經七年前，我都希望可以再開個好嘅演唱會，唔係普通一般演唱會，我開過唔係好多演唱會，但每一次口碑都非常好。」
有心有力再創造經典？LoLo說：「經典係唔需要再去製造，因為我有兩隻已經好經典，《一生所愛》喺中國流行幾十年，呢個係一個經典，第二個經典就係《再回首》，最近好多人（翻）唱啦！《再回首》（《憑著愛》國語版）係一隻好難作到出來嘅歌曲，洪金寶嗰時係《群龍戲鳳》導演，我有份做歌曲同電影配樂，當時副導演（盧堅）有taste，佢一聽，chorus未夠好！因為洪金寶唔理music，佢一定搵副導演搞，佢叫我再嘗試，我作第三次，之後都唔知幾多次，好彩佢有taste，依家你哋聽到個version，改咗好多次。我要多謝佢，如果冇佢迫法，唔會有依家所謂經典！」
《再回首》最近被曾比特翻唱，更被王家衛放在《繁花》，盧冠廷說：「我唔睇劇集，不過今次去上海，酒店播緊《繁花》，睇吓，三集我喊咗兩次，有一集就係《再回首》出嚟！我唔係王家衛fans，當年《阿飛正傳》出，我覺得悶到抽筋，就算《一代宗師》係好勁，every shot都係perfect，但太過perfect，我覺得唔可以不停高潮，你都冇得俾我relax吓；《繁花》就真係冇得頂，咁快時間可以令到我喊！雖然用咗咁多錢、咁多年，但絕對值得，國際水準！好勁啲timing，攝影唔使講，角度各方面冇得彈，電影感到不得了，我只可以讚一句，好嘢，王家衛！」
撰文：文嘉龍
攝影：伍敏慧
場地提供：香港逸東酒店Music Ro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