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青春來襲，八十年代做緊學生的一代記得，八四年有很多偶像出現，陳慧嫻《少女雜誌》、張學友十八區冠軍、林珊珊《戀愛預告》、《開心鬼》、梁朝偉、張曼玉、呂方《新紮師兄》……李麗珍都記得，她今年出道四十周年，和女兒影了一輯靚相作紀念。
「我記得當時我踩兩組。」她第一年就拍了《開心鬼》和《停不了的愛》兩部戲，接着片約紛紛而來，九十年代化身性感女神，令很多男觀眾難忘，九九年憑許鞍華電影《千言萬語》贏得金馬獎最佳女主角，同期開心少女演員只得她一個晉身影后。
人生有幾多個四十年？中間一定很多風浪，李麗珍不得不承認：「我戀愛大過天。」但想不到每段愛情和唯一婚姻都是苦澀告終，現在她會和女兒許倚榕一起出席活動，最安慰的是女兒不及當年自己那麼我行我素。今年中秋，她的新片《望月》上映，戲中她演一個有很多心事的媽媽，李麗珍自己的心事又有誰知？
《望月》演單親媽媽
李麗珍幾年未有新作，中秋檔期新戲《望月》以家庭關係為主題，是一部溫暖治癒系電影，她飾演單親媽媽，經歷過感情創傷，戲中陳湛文和李靖筠做她仔女，同母異父，一家人各有各忙，很難齊齊整整食餐飯，女兒自小缺乏父愛，用交友app識男仔，不慎遇到騙子。拍攝時仍是疫情，戲中珍妹略為肥胖，她說：「肥好多，比現在肥二十磅！」
不是刻意為角色增磅，當時的她確是因為疫情沒街去，胖了點。「我問羅耀輝導演：『我而家咁肥，你需要我減肥嗎？』他說不用，唔使減肥，亦唔使增肥，就這樣得嘞。除了這個問題，臨開鏡時，我跟導演說還有第二個問題：『我拗咗柴。』導演說不要緊，拍你行路的鏡頭少一點，我覺得導演很好，肥咗和拗柴他都說OK，我覺得好幸福。」
現在的珍妹帶點傻氣，像個細路女，那次拗柴是因為在浴室滑倒。「夜晚起身唔開燈，有時我行路好急，浴室瓷磚比較滑，不知怎樣就拗柴了。」
《望月》戲裏兩個子女都廿幾歲，一開始她想扮老成，聲音壓低一點。「導演說不用扮老，用返我自己同個女傾偈那種聲線就OK。」現實中她的女兒許倚榕亦已廿七歲，兩母女出來合照像兩姊妹。
感情的創傷
「如果要扮沉實、很囉嗦，反而覺得難演。戲裏有些地方很觸動我，女兒好唔鍾意我，因為我瞞着她，她其實有另一個爸爸，我看回以前的照片，想起自己在感情上有這麼多創傷，但又不想女兒不開心，只有心裏跟她說一句對不起，自己也不想，女兒不開心是因為哥哥知道誰是自己生父，但她不知，其實她小時候這麼複雜的事，我不想讓她知，長大後以為習慣了，不會故意重複說一次。我想每個人都想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爸爸媽媽，但現實中不一定找到幸福，可能一生都要經過挫折，這些小小的問題，知道了又如何？都要自己生活下去。」
有場戲，一次意外女兒終於發現生父照片，向母親大發雷霆。珍妹回想要是女兒這樣責備自己，都不會跟她大吵。「始終我都有不對，我會順其自然，讓她發洩情緒，過後她知道真相，應該不會怪我。」
現實中她很少跟女兒吵架，只會提點，女兒做KOL經營IG平台，很多人問她會否入行做藝人，珍妹說她應該不會。「我細個都沒有問准父母，就去拍廣告，拍戲時未滿十八歲，要媽媽簽名。但女兒現在二十七歲，我看她的方向不像想做娛樂圈，但我不會逼她，說做這行好或不好，如果她問我，我會給她意見。」
現在女兒和她一起出席活動，看來很開心，她說女兒帶她出來見識世面。「係呀，那次活動我都未試過，個女話很好玩，裏面有嘢食，好，去看看。」很多時化妝穿衣，女兒反過來教她，她名符其實變了「珍妹」，這是另一種幸福，正在享女兒福。
拍拖闊綽請男友
她就像《望月》戲中的媽媽，遇過感情創傷，現實中她怎樣跟女兒分享過往的不開心？「首先跟她說，不要像媽媽以前那樣闊綽，跟男生說不用客氣，不一定所有嘢由你俾錢，她說：『當然，邊有咁蠢㗎？』她說我年輕時蠢。」
年輕時的李麗珍是否比較任性？「比女兒更任性，我十七歲搬出去，唔同家人住，我女兒不敢，她去外國讀書時，性格正常一點，不像我細個入了行，整定做這一行，她還有很多選擇，可以讀大學，入大學可以選擇讀哪一科，出來還有很多選擇。」
她說自己年輕時拍拖爭住請男朋友，亦是戀愛大過天。「開工時就看手錶，睇幾時收工，一收工就約男朋友吃飯，大部分時間都跟男朋友一起，沒其他娛樂，除了跟幾個小姊妹打麻將，不過多數都輸，我計數好渣，別人食餬我還在計。」
自己戀愛大過天，有沒有教女兒不要像母親？「我成日講呢句，到一個時候，她投入了一段感情，真的長大了，我不可以拉着她，日日回來陪我吃飯，她記得有我這個媽媽，OK喇，她有時問我：『今日有空一起吃飯嗎？』當然吃，難得她有空。」
初戀分手片場爆喊
珍妹說自己十七歲第一次拍拖，她記得那段初戀不開心告終。「他提出分手，他說為我好，跟着他沒有用，他又沒有事業，反而我的事業正在起步，叫我不如放棄他，後來他搵到我的家裏，送了一紮花來，很迷惘，但我沒有理他。那次分手hurt㗎，當時正在拍《開心鬼》羣戲，不是我一個人，我突然爆喊，導演高志森問我點解喊，我靜雞雞跟他說：『我分手呀！』佢話唔好喊，拍埋先。」
李麗珍戀愛經歷豐富，第一位男友是狄波拉弟弟柏德烈，之後跟林利、潘源良、錢嘉樂、祈文傑、雷有輝等拍過拖，九六年跟音樂人許愿結婚，○○年離婚。
加入影圈之前，她先拍廣告，十四、五歲在街上被星探發掘。「在銅鑼灣松阪屋，有個位置高幾級樓梯，那位星探從高處望向人羣，望到我和一班同學行街，收了卡片，就跟班朋友星期六日去拍，第一個是汽水廣告，喝了一晚汽水，第二個廣告是麥當勞。」
當時她讀中二、三，拍了廣告都沒有告訴父母，播出後他們才知。「他們問：『嗰個咪阿珍？』沒有罵我，因為鏡頭一閃而過，而且工作環境不算很複雜，又可以增加家用。」
李麗珍在屋邨長大，父母很疼她。「我細個時常見到父母拖手仔，所以很憧憬讀完書，十八歲就找到白馬王子結婚，但事實不是這樣，要捱很多年，都未必找到一個合適對象。我的家庭背景，令我覺得戀愛大過天，影響到我憧憬愛情。」
拍過廣告之後，中五畢業，她做過一個月化妝小姐，突然一日有人打電話到她家裏，問她想不想拍電影，當時她十七歲，要媽媽簽名才可開工。「那份合約還保留着，我媽媽唔聲唔聲，幫我保留很多剪報，很多謝她，我從來沒有做過，有啲感動，她全部幫我keep住。」
沈殿霞打牌瞓着
她一出道就踩兩組，拍了《開心鬼》和《停不了的愛》，做化妝小姐底薪一千五百元，一轉去拍戲就連升十倍，片酬一萬五千元，之後片約不斷，和張國榮拍音樂特輯《驚情》，合演電影《為你鍾情》，還有和董驃、沈殿霞拍的《富貴逼人》系列，她最記得去加拿大拍的《富貴再逼人》。「去到加拿大那麼遠，我們打麻將仔二五雞，那麼細，擔心悶親肥姐，叫她不要玩啦，她說有我們陪她，幾細都玩吓啦，怎知她打到瞌眼瞓，因為太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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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十年代，珍妹戲路大轉變，拍了幾齣三級片《愛的精靈》、《蜜桃成熟時》等，成了性感女神。「你問我會不會很影響我的演藝生涯？我覺得不會，對我來說，目的已經達到，雖然很多人指指點點，但我不會因為他們而意志消沉，總之我在那些電影之後，又接了另一些另類角色，不再是小妹妹、鄰家女孩，拍了那幾部戲之後，戲路闊了，我的目的是轉型，演多些其他角色。」
她最記得九十年代拍過電影《郎心如鐵》，改編自溶屍奇案，她演一位社工，演戲方法跟之前的商業片大為不同。九九年拍許鞍華執導的《千言萬語》，題材是關於七、八十年代的社會實況，她演一個水上人，結果憑此片奪得金馬獎和金紫荊最佳女主角。
「這是阿Ann導演的傑作，她很好，不會教你怎樣去演，她說你嘗試想，任由我去演，好的她就keep住，不好的她剪掉。」想當年，在《開心鬼》和她一起出道的年輕演員，羅明珠、林珊珊，還有差不多同期的袁潔瑩、羅美薇、陳加玲，沒有一個做到影后，嫁的嫁，轉行的轉行，沒有一個像她演戲演足四十年。
轉行賣珠寶失敗
「我是最勤力的一個，四十年裏面拍了九十多部戲。」原來她有心裝載，拍戲的總數記在心裏。有段時間，她亦嘗試過轉行不做演員。「二○○八年金融海嘯，我都算離開了娛樂圈，因為我要照顧女兒，她讀小學時，我沒有拍戲幾年，想做珠寶行業，去了讀珠寶鑑證和設計課程，但我太不懂社交，很難sell我的貨品給別人，被人問到口啞啞，完全不適合這行，雖然學了但做了一年都不夠，我覺得好像去了另一個世界，無法融入，其他同事很喜歡去ball場，跟有錢太太聯絡得很好，我不喜歡去那些地方，又不喜歡跟她們social，很難的。」
之後，她入TVB拍《M Club女人俱樂部》重返娛樂圈。她自認喜歡設計，喜歡畫畫，是演戲以外的長處，但即使在娛樂圈，亦屬於不擅長交際的一羣，很少和其他藝人相約吃喝。「少女時代多一點，拍《開心鬼》時，收工就約袁潔瑩和她的妹妹一起打牌。」
但長大後朋友數目愈來愈少，袁潔瑩和她的妹妹都很少見，她說後期比較親近的朋友只有羅明珠和藍潔瑛。「羅明珠住在我隔鄰那棟樓。」但很欷歔，羅明珠和藍潔瑛先後都離世了。「當然不開心，有時發夢見到她們，但都要接受。」
父母離世導致抑鬱
她一直都有提醒自己，不要跌入抑鬱的低谷之中，她以往因失戀曾患情緒病，幾年前亦曾低沉過。「我父母分別在疫情前後二○年和二一年離世，還有我隻狗也走了，真的很大打擊，每晚都要哭一次，早上起牀又哭一次，變成抑鬱症，疫情期間煲劇、吃宵夜、吃零食，肥了二十幾磅。當時要看醫生吃藥，吃了兩、三年，穩定了就不用吃。」
有些患抑鬱的人除了吃藥，會靠其他事物例如做運動痊癒，她則選擇繪畫。「畫畫時會投入去另一個世界，你會笑，會很開心。」她主要繪水彩畫，不過數目不多，甚少在社交媒體公開，這次分享了一幅貓貓畫和一幅小孩子的畫，刊登在這個訪問之中。
拍戲開工對她的情緒病也有幫助，她說：「有工作每一日都很開心，尤其放飯可以吃叉燒飯。」
她懷念跟父母一起的往事，有時湧起十一歲爸媽買一條綠色裙給她的畫面，這次拍了《望月》這部親情電影，當中情節都有治癒的力量，她希望亦幫到其他人。
回想起女兒小時候說過：「媽咪開心我就開心。」這些片段點滴留在她心中，都有治療作用。「她還寫字條，在她的功課後面，寫着：『媽咪，你唔好成日唔開心，還有我在，我會很努力讀書，不會不聽話。』然後寫着：『向天父祈禱。』這份功課我至今仍保留着。」
李麗珍在香港娛樂圈四十年，帶給觀眾很多經典港產片，男觀眾尤其難忘，坦率相向，開心不開心都一起走過，回憶總是珍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