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綫有很多值錢的劇集IP,如拍到第六輯的《法證先鋒》,但大多著名IP都有超過十年歷史。《強人》系列是難得的年輕IP,首輯《律政強人》於二○一六年首播,距今八年。此系列非一鳴驚人,而是一輯一輯累積口碑;首兩輯《律政強人》和《白色強人》均為全自製劇,即使後者有深圳取景,但內地無官方渠道收看,依然有迴響,成為該年最佳劇集,續作《白色強人II》和《破毒強人》受惠成為優酷合拍劇。
《企業強人》是系列第五輯,轉跟騰訊合作。監製羅永賢和編審黃偉強前四部玩遍律師行、醫院和毒窟,今次來到商場,行業設置為快遞物流業,涉及股權鬥爭、企業收購、員工管理和商業競爭等傳統商戰元素。不同的是,今次融入了大量內地元素,一半戲分發生在內地,故事起點是陳豪飾演的趙愷瞄準二○一○年《國家郵政法》修訂毅然創業,角色顯然參考了順豐速運創辦人王衛的經歷,包括從加盟制過渡到直營制和購買飛機。除了參考順豐發展史,劇組也得到跨越速運協拍,劇中呈現實景貨倉和車隊,而張曦雯創辦風投公司後支持無人機小型技術團隊初創,影射了真實的無人機企業大疆創新。劇集迎合大灣區發展的意圖明顯,監製不諱言希望擴大格局,融入現實元素,將近十年的真實經濟事件放進劇中,以時代感打造企業版《巨輪》。
《強人》系列向來以雙雄對決為特色,《律政》有方中信VS廖啟智,《白色》有馬國明VS郭晉安,《破毒》有陳豪VS蕭正楠,今次就有陳豪VS譚俊彥。黃偉強擅長權鬥題材;《律政》乃兩個反派的權鬥,《白色》雖有正反兩派,正派濟世為懷,反派權鬥卻為了醫療改革,《破毒》是警匪正邪,《企業》圍繞理想企業家和現實商人的對決。
陳豪飾演的趙愷是一位理想化的良心企業家,強調企業是人的企業,一切以人為本,客人重要,員工更重要。角色如聖人,唯一缺點是獨裁假民主,堅持把他的經營理念放在第一位,不惜犧牲自身愛情和友情。為了跟主角產生理念差異和碰撞,譚俊彥飾演的徐道明設定為更理性和冷酷,注重數據分析和效益。
相比前作《破毒》的大膽(主位非「破毒」而是「販毒」),今輯《企業》不再踩界,主角過於正能量和理想化的企業家形象,令內地觀眾有官方獻禮劇的既視感,加上商場險惡,主角不但無私地送股份給員工,又理想地堅持送件不能遲,甚至為此而不惜人力物力,對於經常使用速遞服務的觀眾,反而會質疑劇情的現實性。另外,內地有嚴格的審查制度,逆反心態下,大家寄望港劇提供另類選擇,過分保守不是上算,當然,今時今日《創世紀》的葉榮添能不能過審也是一個問號。
誠然,撇除內地不內地,順豐發跡史是個很好的戲劇題材,創始人從草根崛起,抓住時代變革的機遇,正是小子成長的好橋。可惜是,主角陳豪五十有三,又如何演小子成長?羅嘉良演卓尚文和葉榮添時是三十六七歲,角色也不算小子了。
惟有遷就。創作人把王衛的故事濃縮,陳豪於劇中由創業到上市只有三年,而劇中有大量時空跳躍,例如第一集倒敘開始,包括二○二一年、二○一○年和二○一三年三個時空,已包括了主角創業、公司上市、私有化和再上市的前後時空,同時也是主角跟老婆(張曦雯)離婚、結識宿敵(譚俊彥)和盟友(龔嘉欣)的前後時空。
接下來的時空更是三集一小跳,五集一大跳,好處是事件非常多,一件接一件,而且跟時代掛鈎,壞處是事件一集起兩集止,劇力點到即止,例如陳豪一步創業,譚俊彥一步成為第二把交椅,張曦雯一步成為風投公司話事人,龔嘉欣一步成為大型加盟商,進展過快,缺少過程就呈現結果,觀眾少了同步感,本來是爽劇設置反而爽感不足。
除了事業線,感情線也一樣,關係一步到位。譚俊彥和張曦雯由一夜情到無名份與承諾的伴侶關係,全憑時空跳轉,譚俊彥為了贏得張曦雯而對付陳豪,變成雄競,因為觀眾看不到譚俊彥為何深情至此。陳豪和龔嘉欣雖然是伯樂和千里馬的關係,但也難以營造朝夕相見而日久生情,因為幾乎沒有額外愛情線的篇幅。不過,龔嘉欣的角色發展還是相對最完整;從召集自己家庭成員組成的基層快遞個體戶,熱誠地強行自薦成為加盟商,大膽廣招人手做大做強,進而成為主角重要盟友,其實她身上投射了更多王衛的影子,也就是一條少女成長線。創作人甚至嫌其他線路太單寡,把龔嘉欣設定為梟雄富商姜大衛的私生女,既有親生父親和兄妹,又有養父母一家,擔起了劇裏所有的家庭倫理線。
相比起龔嘉欣,其他主角的對手戲就有點困獸鬥,就算關係不斷變化,時好時壞,經歷合作、衝突、分道揚鑣、以不同方式再合作,由於來來去去幾個人做戲,兜兜轉轉也是物流公司、風投公司和企業集團三個單位,能玩的花樣不多,不外乎各式各樣的權力和股份的轉移,司空見慣如董事局爭主席、尋求融資和收購合併,對傳統家庭觀眾不大友善。
如此說來,《強人》這個IP非常獨特,同系列竟然是不同劇種。不同於之前的法律劇、醫療劇和警匪劇,近年無綫商戰劇成功例子不多,大IP《創世紀》的續作《再創世紀》就不是爆劇。無奈,內地發展蓬勃,每省都有白手興家的商人,情況跟《香港人在北京》類似,當現實中的香港輝煌不再,要寫一個於內地發展而成功的商人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