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冷的白色燈光之下,所有事都異常清晰,鮮花的顏色,笑容或傷感,都在這裏赤裸着。
「原來他的左邊臉有痣。」相框內的容貌相當清楚,他許久沒有凝視過這位好友。看過十秒,他躲開相中人的目光,自覺虧欠對方,因為他仍然未回覆對方三天前傳來的短訊。
朋友陸續來到,他顯得有點尷尬。其實沒有人對他「已讀不回」的舉動有意見,甚至沒有第三者知道,但人終歸有多疑的特質。因此,別人再平常不過的目光,都變得有聲音;別人再普通不過的說話,都變得有刺。
除了在短訊收件匣這環節有拖延問題,他在其他事項上,也習慣拖延。房間的書桌上堆積如山的衣物,下周要在會議上匯報的報告,那些等着他完成的事,未有一件得到解決。而朋友現今的狀況,多少令他有點頓悟。他打開電話的短訊欄,回覆所有來信。
「沒有問題!」他不作細心檢閱,一口氣回覆了十二個短訊,均採用一句回覆句子,不斷的複製與貼上。
「可惜我只能在房間躺着了。」手機忽然響起,他帶着回覆完十二個信息的疲累查看。
短訊:
「過兩天來我的家,整羣同學都會來。」傳送時間,三天前。
「沒有問題!」回覆時間,今天。
「可惜我只能在房間躺着了。」傳送時間,現在。
朋友被護士推回病房,他像看照片那樣仔細觀看友人的臉,看他的痣。友人的腿被汽車輾斷,只能在牀上不動。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看這位好友了,看過十秒,他又躲開了朋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