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齣蘇俄出品的電視劇集,名字很清秀,叫《春天的十七個瞬間》,我一直捨不得看,只是偶然拿出來,賞玩一下封套,然後又放回書架,彷彿要等待一個適當的時間與心情,才靜靜觀看,伴之以紅酒或咖啡,慵懶地度過一個安靜的中午或晚上。
──你知道,就像一些小孩,捨不得打開一盒精緻的禮物一樣,總是留着、留着,享受那等待的憧憬。
是有這種電影的,輕巧得像《阿甘》母親送他的巧格力,讓每天都變成一次快樂的猜謎,溫柔跌宕,Life is an unexpected song.
然而這種合適的天氣,一直沒有來,窗外的北京,永恆地灰濛肅殺,空氣都稠濃得快成糊狀了,連老北京也搖頭失笑,模仿着香港腔的普通話,無奈地說:
「人在江湖啊,人在漿糊!」
你聽着也搖頭失笑了,以另一種北漂的無奈心情。
而糊狀的空氣仍在你眼前游移,一浪一浪地翻捲着,灰黯的天際像一幅霧霾版的梵高《星夜》,Wumai Wumai Night,同樣叫人看得發狂。
一切事物的距離感都沒有了,人們不單不敢再開快車,連走路也居然慢了下來,生怕前面不遠處,會忽地碰到些什麼,我的意思是,碰到些什麼異世物種、魑魅魍魎。
你可以覺得這霧霾美麗,也可以覺得它詭秘,更可以覺得一切他媽的活該,如果你問我,我只是覺得,也許該拍一部電影,叫《末世的十七個瞬間》。
對呀,前天出門時,我便看見一羣平素快快樂樂地在朝陽公園上空漫遊的鴿子,變得緩慢地低飛,翅膀沉重地撲打着,彷彿空氣也變成一種阻力了。
我難過地看着看着,忽然才聽到那來自鴿子腳上的哨子聲,老北京一向心愛並引以為傲的鴿哨聲,不知什麼時候,也變得沙啞緩慢起來了──
就像有人故意調低了速度,播放Morricone的Pan Flute配樂,作為這《末世的十七個瞬間》的序曲一樣,叫人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