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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傲明.視評

【岑傲明視評】港式復仇

專欄
2 小時前
撰文:岑傲明

whatsapp-image-2024-11-13-at-4-16-14-pm台慶劇《黑色月光》壓軸登場,標榜由《新聞女王》幕後班底製作,同一監製鍾澍佳,一樣以「大女主劇」為宣傳重點,由佘詩曼的Man姐變成楊茜堯(楊怡)的Moon姐,身份由記者變成公關,一樣的齊短髮,旁邊的視帝由馬國明變成王浩信,甚至大陸平台第一條宣傳片,也是把兩齣劇剪在一起,甚至把兩位演員飾演劉三好和姚金鈴的《宮心計》片段搬出來,把觀眾期望值拉到最高。

然而,一切只是宣傳技倆,畢竟兩劇題材不同;《新聞》是職場權鬥劇,《黑月》是復仇劇。劇集於韓劇《黑暗榮耀》大爆後宣布開拍,更不避嫌地使用同一個「黑」字!

《黑暗》由宋慧喬主演,劇本出自韓國金牌編劇金銀淑之手。金編於韓劇界是教母級別,早於二十年前憑《巴黎戀人》取得商業上大成功,於二○一○年代開始,更是爆劇一齣接一齣,包括《秘密花園》、《太陽的後裔》和《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黑暗榮耀》是她的首齣Netflix劇集,比起她過往最擅長的愛情戲碼,以校園欺凌為題的立意更高。劇集靈感來自編劇女兒的一個問題:「媽媽,如果我被人打得半死,跟我把別人打得半死,哪個會令你更加心碎?」作者深刻思考了校園欺凌和社會階級的問題,最後化為劇作。

韓國影視的復仇題材,不能不提朴贊郁導演《復仇》、《原罪犯》和《親切的金子》的復仇三部曲,充滿血腥暴力和意識暴力,不過,《黑暗》不著重這些,而是視復仇為個人自我救贖,一個神聖而純潔的任務,也體現於原劇名《The Glory》;女主角把復仇變成自己的「夢想」,要毀滅每一個加害者們的「夢想」。她對復仇對象充滿「想念」和「思念」,柔聲細語呼喚着仇人的名字,解釋着花語,期待着她倆的重逢。《黑暗》不是傳統的復仇爽劇,整個復仇過程充滿詩意,女主角籌備過程中,不是學習如何拿刀,而是學習如何捉圍棋。她無聲地貼近仇人,要為對方帶來未知的恐懼。

人比人比死人,也無謂作比較,不過,有別於Netflix給予作者更大的發揮空間,為作品賦予靈魂,無綫根據市場需要決定生產怎樣的劇集,跟隨潮流開拍復仇劇,比起作品更像產品。港劇和韓劇節奏不同;韓劇兩季加起來才十六集,港劇大製作二十五集起標,於是編劇簡單複雜化,把受害者的遭遇,由校園欺凌變成下藥性侵,避免了直接抄襲的嫌疑,注定了《黑月》和《黑暗》愈走愈遠。

校園欺凌是一個單純而具社會性的體裁,包括未成年人的性本惡,以及學校作為社會縮影,於體制缺失下,不能保障階級裏的弱者,換句話說,只要抛出這個議題,不用戲劇加工,無需討論角色動機,觀眾都能夠順利接收。《黑月》改成下藥性侵,變成單一事件,並非社會現象,牽涉更多邏輯和理性,包括性侵前後的來龍去脈和參與的相關人士,而創作人不甘於仇恨只限失貞,最後落重彈藥,變成是滾雪球式的仇恨;由性侵一變二到企圖滅口,申訴無路導致家破人亡,蝴蝶效應之下,有人死、有人坐監也有人傷殘,無所不用其極打造女主角不為自己也為了家人,非復仇不可的處境,最後變成了最典型的復仇港劇。

沒錯,復仇本身就是港劇常見的戲劇元素,何須參考韓劇?既有開宗明義改編《基度山恩仇記》的《大報復》,又有《火玫瑰》和《地獄天使》兩部經典復仇劇,角色復仇更是常見,例如《創世紀》裏古天樂飾演的張自力發現報錯仇而繼續錯下去,而女性復仇角色更多,包括《金枝慾孽》的張可頤、《城寨英雄》的王君馨和《家族榮耀》的李彩華,甚至乎楊茜堯於《魚躍在花見》裏也是復仇女!《黑月》充滿了港劇風格,主菜雖然是復仇,但加入了大量配菜,如公關職場、豪門恩怨、家族糾葛和身世之謎,優點是事件多,節奏快,內容緊湊,甚至被認為是「短劇」合成版,缺點是效果為先,高密度情節以快打慢,情節邏輯不夠嚴謹,功能性多於一切,缺少心理層面的深入描寫。

劇集保留了韓劇兩個重要元素——「長年布局」和「明牌復仇」;由於並非衝動報復,觀眾期待女主角的復仇大計很精妙,而主角玩開口牌報仇,也是爽劇的特色,目的是對反派施以心理壓力,受恐懼所包圍。這兩個元素很有看點,但同時考驗編劇的執行能力,例如作為主要報仇對象的馬志威,一眼就看出楊茜堯是受害者,既不感到受威脅又沒有戒心,未免太大意,而楊明輕易成為馬志威的司機,也經常被人詬病,不過,睇故就不要駁故,足夠精采就好了。

略為可惜的是,女主角精心設計的計謀,都是挑撥離間兩道板斧,頭十三集作為劇集上半段落,復仇手法出現極度同質化,都是令三對父子反目鬼打鬼,最後差不多都以「死亡」作結,而下半段落刻意做出反轉,卻令女主角之前報仇報出了個寂寞,最後臨急抱佛腳,變成了犧牲他人去成就一切,包括輸掉別人(張頴康)的錢去取得反派的信任,或是派出追求者(王浩信)施展另類美男計,獻身去接近反派,最終脫離了以牙還牙的爽劇本質,令觀眾回歸了港劇的傳統價值觀;報仇最後苦了自己又苦了別人。

作為二○二四年無綫重頭戲,《黑月》沒有成為另一齣《新聞女王》,本港收視及不上《巾幗梟雄之懸崖》,不過,以大陸熱度來說,依然居今年無綫合拍劇之首。有賭未為輸,無綫節目巡禮公布了批量大女主復仇劇,期待下一次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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