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那張般含道上剩餘的五棵榕樹遺體的照片,看完又看,但覺荒謬又荒涼。

只見那五個光禿禿的樹頭,斜靠在石牆上,近百年的盤根,仍然蒼勁地錯綜散佈,像五幅潑墨舊畫,被遺留在路上。

我再細看那五個砍剩下來的樹頭,傷口都不大整齊,甚至有點凹凸醜陋,叫我想起古時候負責行刑的劊子手。

聽說這些劊子手,刀法都相當精準,力度和速度的拿捏,也十分專業,並因此為他們在劊子手的基本工資以外,增加了不少收入。

坊間流傳,假如死囚的家人願意暗地裏給劊子手一筆酬金,那麼行刑當日,劊子手的刀章,會特別明快,但見刀光一閃,死囚即時人頭落地,就那麼一剎那,便像阿Q一樣,「嗡」的一聲,身首異處,算是死得暢快,陣痛較少。

不過,從前有些鄉愚,又特別迷信,希望家人死有全屍,這些人會願意再給劊子手一筆非常豐厚的小費,那麼行刑當日,劊子手的落刀,明快之外,還特別精準,以至於刀光過處,人頭是砍了,脖子前端,卻還有那麼一層薄皮,黏屍身,也就勉強算是死有全屍。

不過,最聳人聽聞的,還是那些得罪了權貴的死囚,行刑的時候,劊子手的刀法會特別不濟,下刀既不準確,力度也非常疲弱。

但見一柄大刀落下,卻只砍進死囚的脖子一半,鮮血湧出,人卻不死,頭也未斷,只令死囚痛入心肺。

劊子手於是再來一刀,力度不止疲弱依舊,還歪歪斜斜,於是死囚的頭顱再受一次重創,痛不可當,人卻依然未死。

然後,劊子手做個疑惑表情,把刀子在磨刀石上,好整以暇地,作狀磨它幾下,也不管死囚已經痛至生不如死,然後折磨夠了,才慢條斯理地砍下那最後一刀,送死囚歸西……

—看一張榕樹被砍得歪歪斜斜的新聞照片,我居然會聯想起古代的劊子手來,我大概是有點思覺失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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