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你。」我擠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對他說。我說的是土耳其語,其實我比較希望他能聽懂,這樣就可以省下我很多語言。
他疑惑了一秒,我說:「你好的意思,老婆教的。」
我比他早到咖啡店,只是一直沒進去,讓他着急一下。
他喝了一口茶,說:「快有一年了吧。」
「差不多,去年12月15日是她的葬禮,那天你沒空吧。」我說。「我記得你們的婚禮,我比較喜歡記得別人幸福的模樣。」他說。
我把那本日記拿出來,放在兩杯茶的中間。「土耳其語是我自學的,我是看見這本東西,才知道她無聊得學起這種語言。」日記就放在書櫃裏,沒上鎖,也沒有偷看會遭報應的警告,她希望有一天我去讀,還是覺得我一輩子也不會讀懂?
還是說,她已習慣了一個人。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讀到自己的名字。」我說:「我想知道她在哪裏,看見什麼。」後來我開始學習土耳其語,大概我們的教材很相似,她的日記,總有一種補充練習的感覺。「一開始是類似她自己被自己鼻鼾吵醒之類的事情,直到有天出現了一個叫L的人。」他反射性的按開了手機的屏幕,又關掉。我說:「從那個人出現後,我才意識到,我之前好像一直在看一個單身女人的生活。」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盯着日記,說:「我跟蹤他,希望他是個混蛋,然後我可以痛打他一頓。」他說:「有時候,我也希望自己是個混蛋。」
我沒答理他,我要把話盡快說完:「那時候土耳其語進步得很快,因為我感覺有個什麼東西在放肆地滋生,我要學會那個語言,搶在事情發生前改寫。
「然後L突然消失了,就像她那樣,我連揍他一拳的理由也沒有了。」我說:「然後又是一些類似被自己鼻鼾吵醒之類的事情。」該死,為什麼不是被我的鼻鼾吵醒。
我從日記中,抽出關於L的部分。「如果她沒有很認真對待這事情的話,就算要殺了我,我也不會給你的。」我收起其餘的部分,說:「或許你也可以為她做點什麼,例如去學學外語。」
我把剩下的茶喝光,我要趕快離開這裏。
(隔周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