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後,我其實不大喜歡過年,總覺得囉囉攣攣、無厘細藝。

說來還真奇怪,小時候,我是每天都渴望着過年的,尤其那神奇的大除夕,可以奉旨遊蕩,燒鞭炮,一直殺過午夜,「賣懶,賣懶,賣到年三十晚!」的,一個勁的喊。吃呀吃,野呀野,鬧呀鬧,無窮無盡,直到深宵,祖母還擔心我太早回家,沒把懶惰給賣光賣淨,來年要懶惰如故呢。

真是數不盡的歡愉。

可近今幾年,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新年就是提不起勁,但覺一切的吃喝玩樂,都重複又重複,悶出鳥來。

也試過貓在家裏,吃茶泡、角仔、蘿蔔糕度日,做個超齡宅男,但大年初一,看眼街外,昨夜才燈火璀璨、急景殘年的一座鬧市,今天忽然水盡鵝飛,店舖都悉數關門,感覺空空洞洞的,只像看電影《二十八日後》。

也試過躲到外國去避歲,有年寒冬,便索性跑到意大利中部,大風大雪的異鄉大年夜,走進一家地道小餐廳,以為安全抵壘了,還未坐下,竟就看見一大幫的香港政府官員,有兩、三個還是認識的,在口沫橫飛,旁若無人,好像還準備齊齊拍Selfie,直把我嚇得馬上退回狂風暴雪中,只怕無端入鏡。

Selfie已夠嚇人,你可以想像一大堆官員樂在其中地自拍的Selfie,你笨星地落在其中嗎?

於是愈發覺得,人與人,人與物,人與事,人與情,甚至人與節日,都是有點緣份的。

但迢長路遠的去到Tuscany都這樣,想想假如你跑到中國人的旅遊熱點,譬如東京,簡直便是自投羅網,與人無尤了。在普通話與廣東話橫飛的新宿,一片大國崛起的集體亢奮聲浪中,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唯一的方法,也許只能裝聾扮啞,自絕於國家人民。

於是每次避歲,都愈避愈遠,假如我告訴你,今年春節,我將會避到南極去,請不要驚訝,賣懶嘛,賣俾南極企鵝,怕且都有商機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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