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的三本著作讀下來,一一年的《窗裏窗外》,一四年的《雲去雲來》,二○年的《鏡前鏡後》,每一部都貫徹了「兩個林青霞」輪番登場的特色,一個是「大明星」,一個是「小粉絲」,讓讀者在作者兩種精神面貌對照下,得睹她的夢想與現實,被看與看人。
兩者之中,「小粉絲」一面一定要有她的夫子自道才會曝光,所以尤覺珍奇。而在平地往舞台上看見的那些「偶像」們,文化名人的有一張名單,可是,印象更深刻,甚至會讓我把其中經歷與心情,當故事分享給更多聽眾的,是她同行的前輩們。
這品種在《窗裏窗外》還沒幾個例子,勉強算是的,是在「夢與真」裏有以下一段:「念初中了,有一次我問三姨,當中國小姐好還是當明星好,那時候台灣有位小童星在李行導演的《婉君表妹》裏飾演唐寶雲的幼年,既可愛又會演戲,當時真是轟動一時,我羨慕極了,她就是謝玲玲。我三姨還笑說:『你是不是想做她們?』羞得我臉都漲紅了。」
「她們」,唐寶雲在她的第二部電影裏扮演她的姊姊,日後患了精神疾病。另一位謝玲玲,「很早就嫁入豪門,現在已經是單身,與五個兒女同住,是個偉大的母親。」偶有看見二人在公開場合的合照,大抵早就做了朋友。
然後是在《雲去雲來》登場的甄珍。
「你絕對想像不到,我第一次見到最喜愛的明星,是在這種情況下。那時候我十九歲,已經拍過幾部電影,還算小有名氣……有天要求女副導演帶我去見甄珍。」合指一算,一九七三年甄珍正在拍的,不是《心有千千結》,便是《彩雲飛》,又或《天使之吻》,都是台灣愛情片指標,少女明星慕名求見,隱約有往城隍廟求好籤之感。誰知道開門的不是神仙,卻是「大仙」,頭戴浴帽,身上只圍白毛巾,而且迅即關門,又很快打開了門,一瓶香水從門縫裏遞到林青霞手上,「送給你。」
就這樣,見面禮便完成了見面的願望。「我拿着香水對着門發呆,過了一會,王玫透過深度近視眼鏡瞪着我:『你在幹什麼啊?』我這才醒過來:『哦,我們不是要等着跟她見面嗎?』『走吧,她不會出來了。』王玫笑着拉我走。」
那一聲「哦」,是喜劇裏演員必須好好掌握的時間點。至於王玫的「深近視眼鏡」,則是畫龍點睛的道具—心水清的她,反襯了小迷妹的少不更事。
一天是戲迷,一生是戲迷。不是對神仙似的人物寄予愛慕,便不會成了他人眼中的神仙,自己還是有着初心。
到了《鏡前鏡後》,又是兩位她心目中的大女明星從仙界走下凡間:《魚美人》李菁,和《七仙女》江青。寫李菁,是緣淺。寫江清,是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