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好幾期的白光,為的是這期介紹給大家一本書,蒲鋒著的《閒尋舊踪跡》。
先把話題拉遠丁點。早一陣電影資料館的編輯部向我邀稿,題目是「香港文學和電影」,碰巧那幾期這專欄也在寫依達的《舞衣》(原著一九七一,電影一九七四),心想,在資料館的名目下,「解構依達」此其時也。
如果真有寫了,會是一篇類似「性啟蒙」的自白書嗎?依達走紅於香港和台灣,是原著和電影相互成全。我沒有弄潮在潮流高峰,卻在中途上車轉了幾站,《垂死天鵝》(原著一九六一,電影一九六七)是迷上了秦萍才知道誰是依達,之後已是在電視上而不是在銀幕上看到《漁港恩仇》(一九六七)和《嬌妻》(一九六七)。
但真教青少年讀者如我「想入非非」,是接下來一連串的「依達簽名式」。
《藍色酒店》(原著一九六六,電影一九六八)和《浪子》(原著一九六八,電影一九六九)見證「有為青年」曾江和謝賢的「墮落」。《昨夜夢魂中》(原著《黑罌粟》,電影一九七一)是胡燕妮自邵氏離巢接拍的第一部電影,豪門怨婦的她被一臉深情的金川騙財騙色。《窄梯》(一九七二)是謝賢再接再勵自導自演。一樣是基層青年沉淪於色慾都市,數秦漢以部頭方式為邵氏演出的《面具》(原著一九七二,電影一九七四)最具紀念性。
為掙一口飯吃的青年被各式慾女褻玩,身邊的同性室友也不安全,乘他自我價值感低迷,竟也向他「示愛」。這角色由原著作者現身說法,當年容或只覺此乃依達本色,但從歷史視覺來看,香港電影史上第一位「出櫃」的男同性戀者實有雙重意義:一是作者不假手於人,二是,縱然扮演的是個「悲劇人物」,但透過男主角後來的悔恨,他的死反而是對偏見的控訴。
除上述數量的「男色」之作,同期依達又成功讓《舞衣》和《早晨,再見》(拍成電影後改名為《浪》,一九七三)成為「大女明星」——不論是「當家花旦」(如何莉莉)或「新人」(如王釧如)——的star vechicle(量身特製)。
自白書未曾下筆,是因為翻開蒲鋒的《閒尋舊踪跡》,第一章<情不自禁>的大題目下有六篇文章,前兩篇「《茶花女》與華語文藝片的基調」,和「一九七○年代台灣言情文藝片的分流」,基本上已從瓊瑤談到依達,又從依達談回瓊瑤。
有趣的是,一九七三年出版的瓊瑤小說《一簾幽夢》於翌年搬上銀幕,依達原名是《斗室》(原著一九六六)的小說改編電影也在同年推出,但改名換姓,叫《一年幽夢》。
兩部《幽夢》的女主角也是甄珍,唯在前者跨刀第二男主角的謝賢是後者的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