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傾情》的「媽咪」陳法蓉在訪問裏說:「我有很多喜歡的戲分,都有(姚)子羚在裏面,我跟她的角色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是(臥底)差婆,我是撈偏門的,有一場戲是說她要搬了,把鎖匙還我,我的感受是,我們以後應該都不會再見了吧?下次再見,可能就是在夜總會查牌,到時也不用打招呼了吧?其實我是plan了遲一點才落淚的,但當彼此對望已忍不住哭成一團。」
性情中人,是歡場女子給人的普遍印象。陳法蓉形容她在《一舞傾城》的角色「八面玲瓏」。記者問:「有些霸氣?」她不是點頭,反而在支吾間搜尋更適合的說法,「其實她的情路也很坎坷。」她說現實裏自己幾經情感挫折,也不改「戀愛腦」本色,記者沒聽明白那三隻字,她便用上童話浪漫等詞彙表明心跡。這時候,我不是想起被拿來與《一舞傾情》相提並論的《華燈初上》,卻是人生第一次讀到「舞女生涯原是舞」的小說《舞衣》,和楚原把它搬上銀幕的同名電影《舞衣》(一九七四)。
那年紀,哪裏知道江湖險惡,而且依達下筆也不是為了發聾振聵。最險惡的,也不過是糾黨上門踢竇,要把老公鍾情的舞女痛打一頓的老虎乸。舞女叫朱黛,與另外兩位同行合租小公寓,一個叫姚瑤,一個叫白眉。要是老虎乸早知到頭來被白眉打到落花流水,可能便不會送上門給人撕掉面子。
日上三竿才起牀的白眉被房外的吵鬧聲嘈醒,打開門正要把誰痛罵一頓,卻見朱黛的眼前虧吃到了她面前,如假包換的江湖兒女,但見有人揮舞掃把她便搶掃把,老虎乸說要剝她的皮,她先一手剝下老虎乸的上衣,老虎乸要饗朱黛以巴掌,白眉一手便把洶洶來勢hold住:「不許打,不要說朱黛已經跟你老公分開了,就說他們還在一起,你也不能打她!」上述場面已記不清那些來自原著,那些來自電影,只知道一樣大快人心。
三個女主角我最愛白眉,始於那句教人喝采的「人話」。不要看白眉三句話中兩句都帶「錢」字,「我最貪錢」、「你有錢嗎」、「你有多少錢」。論處世做人,她比姚瑤「市儈」但也比姚瑤清醒,朱黛比她「痴情」,但她也比朱黛堅定。讀過《舞衣》於我也是一課「愛的教育」,莊敬自強的(女)人無分貴賤可親可愛。
可惜電影《舞衣》把三位舞小姐改成白眉是歌女(何莉莉),朱黛是空姐(井莉),只有姚瑤保留出賣肉體的吧女身份(徐楓)。大片廠要保留大眾對女明星的無瑕想像,徐楓豁免只因她是借將。不像十四年後面世的《月亮星星太陽》(一九八八),女神一律化身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