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
給人帶來方便的現代通訊工具,可以製造怎樣的戲劇性?五十年代,希治閣便拍過《電話謀殺案》(Dial M for Murder)(一九五四)。十六年後,邵氏出品,日本導演村山三男改名「穆時傑」,把《電話謀殺案》的殺妻改成殺夫,拍成《殺機》(一九七○)。二千年後,先有《駁命來電》(二○○四),再有陳木勝導演的重拍版《保持通話》(二○○八)。到了近年,意大利電影《完美陌生人》(二○一六)的出現,更是全球翻拍。
由固網電話,公共電話到手提電話,從舞台劇到電影,從原版到「複製」,電話提供的不只是對外的接觸,它在人的心裏,是一個樞紐,隨時觸動深層的意識,例如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安、惶恐、焦慮。
《繼續跳舞》(一九八八)便是由這種精神狀態貫徹全片。女主角之一的繆騫人(孖生姊妹中的姊姊)把自己換入精神病院,替自稱被院友非禮的妹妹徹查真相,非禮事件只是妹妹的謊言,利用姊姊的忠直,實行李代桃僵,讓她逃回現實,找那把她拋棄的丈夫(黃霑)算賬。
電話,便是她的「尋夫」工具。
撥通一個號碼,報上丈夫的姓名「馬世美」,對方回答沒有此人,但「陳世美」則有一個,「你要唔要呀?」如同兜售次貨。說罷「佢可能改咗名嚟避我。」便撥到指示中的另一個號碼。電話搭通,道明來意,話筒中的對方叫她不要激動。「你肯定佢係馬世美?」當妹妹再次表達「佢可能變咗陳世美嚟避我」,另一頭傳來好整以暇的聲音,「馬世美可能變陳世美,陳世美亦可能變馬世美,你話係咪?」妹妹的「問題」獲得了解,便進一步道出丈夫對她的不義。當對方知悉她剛從精神病院出來,即反過來查問「你幾時放出嚟㗎?」一輪牛頭不搭馬嘴,原來電話接到了防止自殺會,給她號碼的人有意整蠱。
那邊廂,姊姊在精神病院走到護士長(李香琴)面前投訴「我由尋日搵到依家,都無人知道咩嘢叫做『電話』。」醫生(吳耀漢)附和:「我哋一定要搵到個電話。」護士長也說,「係呀,係呀。」姊姊緊張反問:「你哋房無咩?係咪鎖埋呀?」,「乖乖乖,話俾我聽啦,你想打俾邊位呀?」不斷對姊姊「摸頭」的護士長說。「咁梗係唔會打去點唱啦,係咪過時過節先準打喇,老老實實喇!」,「無錯,我哋應該老老實實!」又輪到醫生附和。安撫變成刺激,姊姊頓時熱淚盈眶:「點可以咁嘅啫?點可以咁呀?太蹺蹊啦!」
姊姊「遍尋無所獲」,妹妹「得物無所用」,「電話」在兩個世界裏,一個「報廢」,一個「報失」。
什麼是「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