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姬達嘉域要把《小婦人》再次搬上銀幕,卡士有誰尚屬其次,最好奇的,還是導演將使出什麼看家本領,教二○二○年的今天,一部已被翻拍那麼多次,兼且從未失手的經典,仍有新的生命?
這期望對於小學四年級已在讀原著的我是一回事,但是從來沒聽過馬家四姊妹的新世代觀眾,在觀看最新版本前,還是需要補習前文和後理。那一天,帶着二十多位修讀電影的年輕人去看《小婦人》,開映時間是早上十一時,兩小時前,我們先在教室集合,目的是給大家先放兩段古早的《小婦人》。
拍成電影已有多部,但最遙遠也是最親近的,是把美國馬薩諸塞州的背景,改成中國民初某城鎮的粵語片《小婦人》(一九五七)。遙遠,是原著的風土人情與我們的文化相去十萬八千里。親近,是當姊妹們不穿篷裙改穿衫褲,不放下長髮卻梳成孖辮,她們仍然能把一個慧黠少女的成長之路,翻拍成激勵人心的「四海之內,皆姊妹也」。激勵什麼?就是創作無分性別和學歷,更不計年代與家庭環境。
《小婦人》的作者路易莎.梅.奧爾科特其實就是四姊妹中二姊Jo的原型。出身微寒,從小便要靠打工幫補家計。小說中的Jo雖然很早便賣文謀生,但真正成為作家,是經歷鳳凰浴火。未曾經歷親妹Beth病逝,在他鄉失意之前,她的故事,只是為了讀者喜好而寫。唯在世事無常,人生滄桑的洗禮過後,她才掌握寫作的竅門在於必須忠於自我,也就是,與其寫道聽塗說,不如把自己有感受的事情寫好。
粵語片時代的電影男主角當好作家的例子都少,何況本來就不會被鼓勵創作的女主角?但是在民初版的《小婦人》中,飾演二姊沈夢湘的夏萍,也像原著中的Jo一樣,有了心血結晶的一本書,只是不叫《小婦人》,叫《我的家庭》。
但我給學生們預備的兩段「入門戲」,仍然十分忠於原著,至少在情節上如出一轍。一是故事開始不久,四姊妹被對戶的豪門人家邀請赴舞會,二姊Jo因而邂逅寂寞少年Laurie。二是四姊妹的父親在戰場上病倒,母親不夠盤川上路,Jo展現了她的俠骨柔腸,引剪一快,以出賣秀髮幫母親成行。
給同學們放映粵語片版的「似是而非」,也是想從中印證文化的差距,可以造成故事一樣,但情感處理上的這麼近,那麼遠。同樣是舞會,粵語片只是借來反映人窮志不窮的風骨,而不是不同階段的年輕人均擁有青春的權利。Have fun,have joy在原著裏是至為重要的精神,即便時勢如此艱難。但在我們的世界裏,不自卑的意義,還是要體現在做到符合上一輩的期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