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楚原把《愛奴》(一九七二)重拍成《愛奴新傳》(一九八四)。新歡上場,是他對舊愛念念不忘。

「重拍」在楚原的電影生涯中並非僅此一次。雖然代表作之一的《冬戀》(一九六八)不在此列。男主角謝賢、女主角蕭芳芳,一九七四年由粵語搖身一變成國語發音,謝賢仍是原版中的作家,咖啡座偶遇的小舞女易角甄珍,最大的換班是楚原,因為新版導演是謝賢。

《大劫案》雖是「重拍」《我要活下去》,楚原卻把失業父親改成為救吸毒弟弟以身試法的岳華,過氣球星改成拍片斷腳的明星陳觀泰,窮畫家改成退出賽車界的賽車手凌雲,擦鞋少年改成下場令人想起詹士·甸的李修賢。

同名同姓的《冬戀》重拍那年,已在邵氏度過第四個年頭的楚原,也正為「重拍」苦惱。有過七三年「重拍」《七十二家房客》(原版是珠影廠的黑白電影)的彪炳戰績,七四年《朱門怨》和七五年《新啼笑因緣》均是「舊片重拍」。大公司不乏新劇本可以開戲,但在邵逸夫眼中楚原應不同於一般旗下導演。

雖說《七十二家房客》是老闆「下旨」要拍,功勞卻在楚原畫龍點睛—很難想像沒有粵語原音,它是否能以超過五百萬趕上李小龍為嘉禾締造的三百萬、四百萬和五百萬紀錄。

然而,時代大不過潮流。封建家庭和鴛鴦蝴蝶皆讓楚原嘗到觀眾不買單的挫折,再來一部回到現實的《大刧案》(一九七五),又是借拍於一九六○年的粵語片《我要活下去》作框架,再化名編劇秦雨重新注入血和肉。

四位《我要活下去》的男主角佔戲都重。但按劇情先後,李清的過氣球星先拔頭籌,吳楚帆的失業父親最引人慨嘆,張瑛的窮畫家少掉原版的耐人尋味,為全片作結的是擦鞋少年黎奔。
意大利原版的《罪惡城》(1946)被「重拍」成《我要活下去》(1960),「藝術家」一角由張瑛飾演。其中一場「他」在高雅場所替貴婦素描的戲,粵語版改作在露天茶座上演。可見當年的社會風情。

《我要活下去》本已是意大利新寫實主義電影《罪惡城》(一九五一)的「重拍」。導演李鐵大抵看中片中四個男主角各有犯案的原委,四條故事線滙成一條時,又反映出社會的精神面貌。不似很多取材外國電影的粵語片般「改頭換面」,《我》的橋段和情景不僅似曾相識,還與原版有着一比一的「移花接木」。

《大劫案》美其名「重拍」,楚原卻「大興土木」,加入《罪惡城》與《我要活下去》都沒有的第五個男主角。身為劫案首腦,他在佈局上的位置,比原版四位還要重要。

新元素歸新元素,《大劫案》仍可見今日的向昔日的楚原招手。片中那母親從事流鶯行業,年紀最輕的劫匪「九仔」(李修賢),便有《可憐天下父母心》(一九六○)中楚原飾演的「國雄」的影子。

「今夜故人來不來,教人立盡梧桐影。」一九七三年赴台灣執導的《煙雨斜陽》,正是一九六九年的粵語片《嬌妻》。一九六四年改編廣播劇的《大丈夫日記》(上下集),一九八八年又有粵語片進化成港產片的《大丈夫日記》。

南紅變了唐寶雲,李敏變了湯蘭花,胡楓變了柯俊雄,林彬變成周潤發,以及《愛奴新傳》中,何琍琍變了胡冠珍,萬重山變了張國柱,貝蒂變了余安安,上皆疊印楚原的懷念—不為電影新,卻為情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