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華：甄珍「唱」紅《千言萬語》

1980年7月20日，鄧麗君在紐約愛利華莎音樂廳舉行個人演唱會，甄珍也到現場為她加油打氣。歌后和影后的情誼，又延續到接班的林青霞身上。時至今日，林青霞與甄珍在媒體鏡頭前也經常有影偕雙。三位玉女在影史上就此留下佳話。

懷念靜婷的此際，我記得甄珍說過，給她一支咪高峰，她便能把一個歌女演得活靈活現。

皆因，幕後代唱另有其人。

《彩雲飛》（一九七三）裏有兩個甄珍，上半部那個撫琴自彈自唱，卻只唱給她的心上人聽。下半部那個沒有那麼「藝術」，她置身舞榭歌台，向前看去，都是色迷迷的目光。只是她很淡定，自己唱自己的，「不知道為了什麼／憂愁它圍繞著我／我每天都在祈禱／快趕走愛的寂寞」。這首歌從戲裏紅到戲外，《千言萬語》後來無人不識，出處便是片中的歌女「小眉」。甄珍也曾說過，是鄧麗君的聲音與她的容貌氣質太合拍了。想來不無道理，主題曲《彩雲飛》由尤雅幕後代唱便沒有那麼天衣無縫，雖然對咀的角色是個夜半出沒，天明消失的病美人，但扮演者都是甄珍。

《海鷗飛處》中的一幕「羅密歐與茱麗葉」，就是男主角夜半來訪。他還沒來，女主角百無聊賴，點了蠟燭，捧着結他，唱着唱着，他的電話便來了。她即飛奔到樓下，沒想到他來，是要揭開她一人分飾三角的真面目。

幕後代唱也講緣份。七十年代台灣歌影視界鳳飛飛也很火紅。改編依達小說《寒星》的電影《天使之吻》（一九七三）中，甄珍也是拿起咪高峰，高歌主題曲《寒星》，還有插曲《花榭花飛飛滿天》和《長堤》，只是當鳳飛飛的聲音響起，空氣中都是帽子歌后的「帥氣」，又或，個人風格換了張臉，觀眾腦中揮之不去的，仍是主唱本人。

反而只要是鄧麗君，那怕不是《千言萬語》的鄧麗君，甄珍還是與那一把歌聲配合無間。《海鷗飛處》（一九七四）也有不同的甄珍，率先出場是個試圖跳渡輪自殺的少婦，她不唱歌，唱歌的是第二個長相「一模一樣」的風塵女子。「你也愛美麗的花朵／他也愛美麗的花朵／誰不愛美麗的花朵／我問你要哪一朵／啊！」，旋律與編曲通俗，唱的人也一身粉紅，有此造型的「野花」與《彩雲飛》中的「清流」相去甚遠，但幕後代唱的，依然是鄧麗君。

《彩雲飛》甄珍一人分飾姊妹，主題曲也一首分身兩首，同一旋律，一首是尤雅的《彩雲飛》，一首是鄧麗君的《我怎能離開你》。不過最紅反而是片中飾演歌女的甄珍，在歌廳裏引吭高歌的《千言萬語》。九十年代王菲翻唱，又再火了一遍。

到了真命天女的第三個甄珍出現，導演李行還是要她唱了一支《把愛埋藏在心窩》。情境同屬夜深人靜，女主角為了戲弄男主角奔走了半個東南亞，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出發點？「你也是寂寞／我也是寂寞／你埋在心窩／我埋在心窩」，畫面雖是甄珍抱着結他掃chord，鄧麗君卻已融入了劇情裏。

《海鷗飛處》的同名主題曲原唱人是吳秀珠。電影裏還有一首萬沙浪唱的插曲《我希望我希望》。多年後吳秀珠在電視台主持歌唱節目《名星名曲》，請來萬沙浪與靜婷合唱《一山還有一山高》，那是電影《山歌戀》（一九六四）的插曲，靜婷幕後代唱的是女主角葉楓，萬沙浪所代的是原來的幕後代唱的江宏，江宏幕後代唱的，是男主角關山。關山不唱歌，但葉楓唱，為什麼片中的歌唱要由靜婷來代？想到的原因還是那個：角色需要的歌聲，不一定是演員擁有或擅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