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塗。
這四隻字會被書法家大筆一揮便高懸在當眼處,全因它們有着慶幸與庇護的雙重色彩。既「入得廳堂」,唯「積善之家」。
《輪流傳》裏家庭眾多,破碎的、表面風光內中波濤洶湧的,也有厚道的、忠誠的,老實的。像解元禮(白文彪)一家三口,即便出身糖果厰企業家族,又是從上海移民來港,但待人接物謙卑躬順,無分階級和地緣。
所以,對於兒子解樹仁(林子祥)的對象陳婉嫻(黃韻詩)是廣東人,她的父親陳奉襄(陳有后)又是下屬,也無半點嫌隙。不止,中秋前夕,還命兒子把月餅水果送到陳家,親自邀請未來親家在中秋當晚一同過節。
陳婉嫻也是三口之家。嫻母(黃曼梨)和仁母(上官玉)都是家庭主婦。分別在於,家境小康的嫻母與上門來做生意的收買佬談笑如同家人,「嫁入豪門」的仁母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禮數,對外對內皆無例外。
仁母性格溫純,但到底是大家族一員,基於長兄嫂是父母,丈夫排行第三,就算大伯解元忠(關海山)的妻子(黃曼)與她是妯娌關係,也得接受「大伯娘」是她的無形「金箍棒」—哪怕,仁母根本不是孫悟空。
一個優越感愈強,一個的卑微感便愈被放大。只要二人同場,氣場旺盛的自然把薄弱的壓得透不過氣。兒子樹仁看不過眼,便連他也被一併揶揄:噤若寒蟬的她可以被視作沒有主見,她那沉默寡言的兒子自然也是毫無個性。儘管背着大伯娘時,樹仁對母親的忍隱不是沒有微詞,什至,與「如狼似虎」的大伯娘面對面,他也試過不懼「螳臂擋車」。
可惜任何反抗落在解太太眼中,都只是傀儡的手舞足蹈。就如她把樹仁的嚐好,「木偶戲」,以半鹹淡廣東話叫它做「扯線公仔」。
偏她又義無反顧當偶的提線人。把婉嫻與樹仁兩個和他們的父母以姻親之名縛成一團,儼如是由她撮合的好偶戲一齣。
樹仁父母如是這般也被媒妁之言推着走。仁父對兒子耳提面命家長感受緊要,仁母總是記不清婉嫻的小名。「小鳳?」,樹仁糾正她「是小婉」之餘,不忘表達了連稱喟解太太也要把個人意願強加他人頭上。「佢叫陳婉嫻,不過係大伯娘懶咩咁,成日叫人小婉小婉……」。兒子對家中權威的不服氣,仁母聽了是左耳入右耳出,只顧忙於給未來親家開箱挑新鮮水果送去。
這邊廂隆而重之,那邊廂受寵若驚。介乎不速之客與蓬蓽生輝,公子哥兒在穿制服的司機陪同下攜一袋二袋賀禮蒞門,陣仗猶如預演過大禮。難怪嫻母會在樹仁走後,也重複了嫻父對婉嫻的輕責:「你早啲講俾我聽呀!」
話畢,忍不住把心底話宣諸於口,「早知今年唔使供份月餅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