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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華.繾綣星河

林奕華:銀幕上的妖姬

專欄
2023.11.03
撰文:林奕華
秋瑾到閰惜姣,小白菜到梁山伯,黑狐狸到長江一號,秦香蓮到武則天,楊貴妃到沈鳳喜,小咪到長青樹,李麗華的女性能量怎樣量?
秋瑾到閰惜姣,小白菜到梁山伯,黑狐狸到長江一號,秦香蓮到武則天,楊貴妃到沈鳳喜,小咪到長青樹,李麗華的女性能量怎樣量?

小時候,電影都是大人看什麼,我便看什麼。父親愛看占士邦,我也跟着看占士邦。他去看《雨中怪客》(一九七○)、《摧花手》(一九七○),我也出入當年的大華戲院好多遍,那曾是專門放映歐陸電影的一張銀幕。沒有「兒童不宜觀看」和任何相關條文的年代,長大後的我沒有成為片中的「厭女」角色,也許亦跟父親之外,我的姑母、外婆、阿姨、媽媽也愛看電影有關。而「拉着她們的衫尾」進入電影院多了,我的興趣也漸漸走出一條路來,例如,對於「壞女人」的嚮往心理。

或者,為免「壞」在多數人心中仍是負面的標籤,這些女性,也可以被收編在「奇女子」的型號錄。印象裏第一次上電影院,只有黑和白的銀幕上,氣氛濃烈得是小孩心目中的恐怖片。那不過是女主角的眉和眼都勾勒得無比鮮明,一身衣服玲瓏浮凸,誰不知道李麗華?電影叫《黑狐狸》(一九六二)。

雖然在六十年代重映的《仙履奇緣》(一九五○),可能才是人生第一次看到的電影。阿姨在前一個晚上還給我做了「什麼是廸士尼卡通片」的心理建設。我也因為旁邊就有美美童裝、先施百貨而對新華戲院更有期待。

魂縈舊夢到假正經,相見不恨晚到等着你回來,如果沒有你到我是女菩薩,東山一把青到歎十聲,懷念到秋夜,白光的人生路如何分岔與重疊成歌路與戲路?
魂縈舊夢到假正經,相見不恨晚到等着你回來,如果沒有你到我是女菩薩,東山一把青到歎十聲,懷念到秋夜,白光的人生路如何分岔與重疊成歌路與戲路?

旺角距離我家,是一號或一號A巴士線直達的「大城市」,但從西洋菜街的外婆家徒步走去不過十到十五分鐘。看電影作為娛樂,因而是平民化的。大大不同於要坐天星小輪到中環上皇后、娛樂戲院的心情:電影作為「旅行」,不只路途遠了,世界也「大」得多—弧形闊銀幕、「兩部電影一場映完」,兼且是西片。

「跨地區」與「跨階層」的電影版圖,本來都是指向一種「兒童禁區」,奈何在成人趣味的浸淫中成長,時光再向前流淌三年五載,七十年代的香港電影已可用「人慾橫流」形容,就是以樸實無華見稱的粵語片,也朝「新潮香艷」進軍,有一部《黑珍珠》(一九七○)光是片名已好不吸睛,論單刀直入,更有《三角圓床》(一九七○),前者的女主角是李紅,後者是沈夢。一個擅演文藝片中的綠葉,另一個是《歡樂今宵》中的歌星常客,彷彿二人的「改變戲路」,也在敦促我輩長大成人。

如是讓我好奇,「邂逅」李麗華主演的《海棠紅》(一九五五)是那一年?

藍天使到金髮維納斯,魔鬼是女人到桃色的女王,上海快車到摩洛哥,煙視媚行到風度翩翩,瑪蓮.德烈治的一輩子做了幾生人?
藍天使到金髮維納斯,魔鬼是女人到桃色的女王,上海快車到摩洛哥,煙視媚行到風度翩翩,瑪蓮.德烈治的一輩子做了幾生人?

記憶相當混搭。一來,定必不在首映的時代。二來,應是跟隨姑母入場,但為什麼會是在九龍城的國際戲院?唯沒有改變的是,從《黑》到《紅》,李麗華的分量依然,那是當時無法以語言表達的「充權感」,有若打破所有規條的不是劇中人,不是飾演者,是我。

從小孕育對於「妖姬」和「蕩婦」的崇拜,除了李麗華,還有白光、瑪蓮.德烈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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