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晚我可以開車送孝活出城,親眼監察他的演奏斤両,講到尾,幾十年來我任由他的死鬼老母嘈喧巴閉,如今我肯破例,不排除是兩仔爺一項絕唱,我以為他會追問多我一次半次,但他做得出駟馬難追來懲罰我。阿嬸提早煮兩碗和牛麵,竟然也笑吟吟預祝考活演出成功,跟手趕回去湊BB妺上牀,皆因宋瑪莉亞在尖沙咀落班,直筆去文化中心捧場。看來主角飽受歡迎,我已自作自受,淪為二打六。
這碗麵打背脊落,我含住一啖湯懺悔:「我送你吖,你要定吓神,咁就仲加有水準吖嘛。」
「首本戲嚟㗎,合埋眼都識背……」
「仲有冇多張飛吖?」
「冇啦,你早啲瞓喇,呢兩晚你瞓咗都咳醒,要你坐成晚,咳得多,啲人猛望你,你就嬲㗎啦。」
「我話知佢,咁我送你出去當遊車河喇。」
「唔使啦,對面作曲家嗰對老人家,一早自己買咗飛唔使我請,仲話車埋我出去㖭。」
「夜麻麻,啲老嘢揸車你制唔過呀。」
「你都係啫……哈,唔好咁𥇣實我喇,所以我咪同佢哋講,等我開車囉,你乖乖哋瞓,我返嚟唔嘈醒你,聽朝至同你報告。」
往後的幾粒鐘,罕有沒有探一陣周公,自問自答……幸好在北歐小巷那架大貨車沒有把孝活撞死,那一役翻生,令他變成主動回來還債的……一個難得的好仔……應該佢先至係好老竇,我係嗰個衰仔,我哋洗牌,我還有機會讓他教好我。
沒有哎吔家姊處處為我肉痛,做我命運把守,做突發新聞報告員,我過去幾個月,點會咁得慼。
沒有宋瑪莉亞和大眼BB妺,提醒我這條死剩種,仍然有一滴責任感。
孝活輕聲入屋時,我拉上眼罩,他安全回來,我有一大堆說話在練習,結果變成催眠,再醒皆因咳個不停,他已是半臥又在看書。
「你有冇搞錯?辛苦咗成晚,唔攰嘅咩?仲睇書?」
「唔關事𠺝,睇書唔辛苦……飲唔飲水呀?」
「我頭先摷晒你啲書出嚟,搵唔返你嗰晚讀俾我聽嗰本『派信佬……』」
「我呢堆書本本都唔係第一次睇,你鍾意咪攞去睇,我扯嗰陣,我留晒俾你。」
「你都知我睇極幾頁就冇句明,要怪怪你阿爺,晨早㧬我去倫敦,乜嘢都係使錢就可以買到,冇咗嘅嘢,以後使幾多錢,都塞唔返入個腦……」
「你有咁講過俾我哋知,你自己唔記得咗之嘛,嗱,有六十幾本書,話人人應該都必讀,就揀嗰啲,晚晚讀俾你聽……」
「書!唔使人哋點我哋,要讀邊啲嘅……」
「啱吖,你點我,定我點你吖?」
「你手呢本喇……」
「呢本係九七年愛爾蘭裔美國退休老師Frank McCourt回憶錄。」
「嗰陣咪香港回歸?係我送扯咗你哋去歐洲?」
「本書由佢自細未成家,移民紐約前勞工生活講起,窮到不得了,但永冇怨天尤人……驚唔驚悶親你?」
「唔驚,我咁老先至窮,都想知吓人哋係點捱過。」
疾醒的時候,應該是聽書聽了好一個段落,說書人已攤直在地上。
有句說話,不能留到明天才講……「你可唔可以,唔好咁快扯呀?」他沒有反應。
過了幾分鐘,孝活總算在喉嚨說:「我知你講乜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