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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國亮.我問人:人問我

甘國亮:襟擺人生

專欄
2019.03.16
撰文:甘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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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ie 何超)Uncle Kam你愈老愈頑皮,那些生鬼的用詞,很多我聽都未聽過。點解你寫文章很多時加插「水廁常沖」這四隻字?

(甘國亮)你不認為在每日都目擊得很頻密,很平凡,但卻又是跟我們有直接發生關係的一碼子事嗎?皇府氣派幾百呎有噴射水柱清洗按摩下體的馬桶坐廁,跟躋身一個人也動彈不得細菌橫飛的廁坑,都是同樣發揮離離合合的功能。我們排棄養活人體的水分和食糧,不留半點痕迹的跟它們訣別,這種生來就習染的態度,等同人類壽緣已盡,跟地球和宇宙,連十分一秒都沒有,經已互不拖欠。

(J)我約莫記得,你我的朋友山大王說過,很多人看你以前被傳頌的電視作品,老是認為對白那樣那樣啜核,人物又怎麼怎麼抵死,他說看到的一切,其實都反射到一種做人不能逃避的傷感。我酷愛電影,但不能投入香港產品的所謂社會問題電影,我一說這句話,就定必然屈我,話我沒有體味到普通人的生活困境。其他國家,日本有《小偷家族》,韓國有《少年菀得》,印度有《我的冠軍女兒》,連大陸都有《我不是藥神》,他們批評什麼問題,都明白看電影的人,經已是較有能力的階層,很樂意得到反思,得到啟發,而不是無奈的置身事外。

(甘)全地球每個人每日醒過來,每一分每一寸面對的都是社會問題……問題之多,成千上萬。頹敗的苦主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牛衣對泣,對這畫面的看官,少不免寄予同情和流下兩滴熱淚,但他們是坐享航拍飛行器的鳥瞰距離,有多少實際個案是回程拋下拯救的繩梯?

(J)對呀……那是生態,任何平台都可以有力量反映現實,不用搞到配給是一個電影品種……電光幻影講完算數,沒有條款追究幾億票房的觀眾無動於衷。

(甘)我們從來都沒有咒詛過,所有拿真金白銀的人類,去投資一種由製造到出售成品,永遠都是回本最慢最遲最有血本無歸的潛質的生意,與銀主的私慾偏情不成正比例,就算利用作為洗白白的勾當,也是先使未來錢,有着大冒險家的風範。歷史就是歷史,姑勿論活動影畫的攝製和放送,是由法國人Louis le Prince 普林斯一八八八年始作俑者,抑或一八九五年Auguste and Louis Lumiere盧米埃兄弟率先推行,總之他們沒有誘導後人,用所謂影畫戲一手交一手,用入場券換取現鈔,來發個靚達。往後的整個世紀,文明先進的國家,亦無制定法理勒令所有電影生產線,必須有教化人民,或思想統戰的使命,鐵幕國家除外。二千年後世界劇變,價值觀如股市走勢,跌盪多姿。我肺弱,無氣力講落去……

(J)香港電影工業由半個世紀前年產三百部以上,演變到今天的五十部的數目,圈中人只鍾意用復甦兩個字。但我自小見到日本的前輩分析,說他們走在亞洲前線尖端,因為發明了將電影重鎚在影帶影碟的生意眼,結果一部電影的命運,在戲院上畫,好醜都當作是跟手在收費電視及租賃影帶的前期宣傳造勢,殊不知愈來愈本末倒置,後者在全國的收益,是每套電影的四分之三。左手和右手交換了功能,但都是自己的一雙手,大家又不能不繼續跳舞。

(甘)台灣的主流電影工業何嘗不是在七十年代凋零,坐看大陸發育伸長手腳兼放洋。自己動用了三十年光景,才能由隔代的新導演去打開天窗,他們無責任重新撐破主流市場深鎖的大門,問心無愧經已對得起人口二千三百萬看電影或不看電影的寶島福爾摩莎。

(J)你說人活到有七老八十,醒醒定定,每日做好昨日的事,就示範了一如那些「襟揸」的藍籌股……

(甘)何謂復甦?財雄勢大,霸佔全球電影市場的美國,都有過三大片廠破產倒閉的紀錄,我們區區一個工作者,但求有個在創作上,「襟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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