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鬼才導演艾慕杜華有一套電影,好像是《Women on the Verge of a Nervous Breakdown》,片中有一段不重要的戲,很多人或已忘記,但我就是專門記住細碎的人。
是一場牀上戲,很短,喜劇感很重的,女的完事之後,告訴她的好友,自己特別喜歡跟這個男友做愛。因為他是黑社會,長年在刀光劍影下死裏逃生,每次突然出現必令她死去活來。吃江湖飯的他行蹤無定,一出現就是驚喜,就是熱情:每次做愛都像是人生的最後一次一樣。亡命之徒,亡命做愛。
我記住了,沒有明天地相愛和做愛的深沉。沒有下次,最後今天。
在不捨的無限珍惜,又無力的可一不再中,貪婪抓緊指縫間點滴流走的一切。「最後」,很催情,很深情。還有種淒美的浪漫。
忽然明白了Adele的厲害。不是她驚人的能量,或驚人的感染力。誰都可以掏心掏肺,但她在竭力追趕老去飛花,風露立中宵,無淚,淌血。原來這些年來,她都在追趕「最後」,追趕無悔。
誰知道幾時是最後,誰說得準還有沒有。
《All I ask》說,「If this is my last night with you」,請像抱一個不止是朋友的人一樣,好好擁着我。如果這是最後一晚,實不想有惡毒和殘忍,只求日後讓我有可記取的回憶。「It matters how this ends, 『Cause what if I never love again 」。
二人已沒有下一個天亮,誰知我還有沒有下一次戀愛飛揚?
《When we were young》,「希望於此時此刻的燈影,拍下你的身影,以防這是最後一次,我們可以像曾經的我們」。In case it is the last time。
這種擔心是最後,有隱隱的恐懼,令她再強悍,都脆弱。《Someone like you》不是戳破了:「Regrets and mistakes. They are memories made」嗎?後悔,錯過。最後了,不再了。
今年才三十歲,已一再竭力抓緊所有最後和不再。難怪動人。
常說兩個人要保持如初見,我卻說不如常常拚盡珍惜,如最後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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