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覺得,我和美國西岸,沒有什麼緣份。第一次踏足這個傳說中永遠陽光燦爛的南加州,甫出機場,已經烏天黑地,大雨滂沱,下得完全不像話。按老美的形容,是「落貓落狗」;按我老媽子的說法,是「落刀仔咁落」。
都一樣啦,你聽聽Albert Hammond那首《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不是早告訴大家了?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
But girl, don’t they warn ya
It pours, man, it pours…
也就是這樣,我在永無休止的大雨中,度過了在美國唸書的第一個學期,每天穿雨衣,走過不同的Fraternity,也不怕舊生向我這新丁扔水彈,畢竟,你告訴我,誰的水彈會比上帝扔下的大?
今次到夏威夷,一心以為,人家電影節都可以在這裏舉辦,天氣包無死啦,誰知道,一樣落狗屎咁落。想像從前的流浪藝人,走「草台班」,到處唱唱停停的演出拜會,遇上無情雨,感覺大概也差不多。
幸而觀眾還是興致勃勃的,擔幾百柄不同顏色的傘子,穿過風雨,跑來看你的電影,又真的叫人感動。你知道,假如這裏是柏林,人們穿過暴風雪來看電影,倒不稀奇;但這兒可是夏威夷啊,大夥兒只習慣燦爛的陽光,這種狗屎大雨,真是趕狗不出門呀。
首映後的次日,天氣終於放晴,我們在威基基海灘散步,來到一家水邊的酒吧,聽到一個頭髮很鬈曲漂亮的街頭賣藝者,在慵懶地彈奏西班牙結他,音樂聲伴潮水,叫人翩翩神往。
我無意中回過頭來,看遠處的水平線,在雨後初晴的詭異晚霞裏,逐漸下沉的太陽,於墜下水中的最後一剎那,忽然間,本來殷紅的太陽,驟然變成翠綠色,再消失於無形,就像Eric Rohmer在《The Green Ray》裏,提及的傳說一樣。
—我愣了一愣,綠色的太陽,原來就是我和西岸的緣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