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有些人,開個店,店內有時會擺出一些特別的東西,放在特別顯眼的地方;有些會視為鎮店之寶,當活招牌。當你為那東西洩漏了迷的神色,問店家,這個,要買的話,多少錢啊?分別就來了。有些地方有些人會猶豫一陣,然後,神秘地告訴你,這是非賣品,是我們自己收藏的。然後,如果你繼續朝那東西盯不放過,之後,拖緩慢的步伐打算離去,念念不忘寫在背影,背後就會必有迴響:這個,你開個價錢,讓我想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割愛的。
看,非賣品在這種地方的意思,就是非常喜歡的人,出個非常人願意出的價錢才會賣出去的物品,是個自抬身價的包裝紙。
有時習慣了這種地方賣東西的非常手法,中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算一回事」的毒,在別的地方,一下子調整不來,會被誤會是個土豪,以為是大爺要買,你就別裝了。
這樣的釘子,在台灣碰過兩次,之後就學乖,心靈大有重新給洗滌之感,說一不二,這世界不一定要靠裝,擺姿態,才能完成一宗你情我願的等價交易。
在一間賣陶器茶具的專門店,顧店的一如既往,視店裏貨物如自己親自手工做似的,帶憐愛眼神把東西的前世今生,細說從頭(我這裏用東西來形容,是冒犯了)。我看了那許多窯變的茶壺火爐,一時眼花撩亂,又聽了那麼久,過去的陰影讓心也黑了點:你想推銷,是不是也過了頭了,你讓客人透透氣,好好看一下貨品,比較一下好不好?
然後,忽然看到一個電子爐,有陶燒的圓形裝飾裹起來,這種電子爐一般長相很醜,這東西難得一見,然後就問,這個呢?店員說,這個是非賣品。我說:非賣品也可以割愛吧。店員說:對不起,真的很抱歉,這是我們店主特別請一位老師幫我們量身訂作的,我們答應他,不能賣出去的,老師說,只幫我們做這一次,他比較有興趣燒那些藝術品。藝術,嚇得我,我再哈啦了一會兒,一無所獲離開,然後呢,在這種地方,是再沒有然後的。
又在另一間賣小小盆栽的小店,好像頗有慧眼的我,總是識得非賣的英雄似的,在眾綠叢中挑出了一盆才剛發芽的。那小妹妹一臉靦腆,怯怯的說:對不起,真抱歉,這盆我們還在培養,要多點時間,夠完整,才能賣給客人的。是我放錯了位置。
我說,沒關係啦,現在已經夠好看啦。
然後,當然也是沒有然後。小妹妹堅持這不能賣給客人,說要多等一個半月才行,並請我留下聯絡。今天,剛好就收到她的短信,說那盆小寶貝長大了,可以了,還發了小寶貝的照片。
買不買,其實已經無所謂,這買不成、不願賣的買賣過程,比那小寶貝還要好看。連一盆植物,都視如親生兒女,這就是愛。我毫無代價看到了愛,真可愛。
這才叫買賣不成仁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