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是林曉培入行的第二十年,出道不久,以搖滾天后的身份在華語樂壇佔一席位,後來因躁鬱症和車禍事件,不止影響星途,就連她的人生也改寫。
車禍事件發生在〇七年,這十年間,林曉培都未可以重提這段經歷,直至她為演唱會重整歌曲,所有片段和回憶都跑回來,「我沒有所謂的走出來,任何人面對這件事,不相信有人會痊癒。」決定不死,就要活下來負責任,但就像她手上的疤痕,退了色,但永遠都有烙印。
林曉培手上的疤痕,是〇三年因躁鬱症自殘留下的,林曉培九八出道,當晚在錄音室已有一位大哥跟她說躁鬱症,「當年怎會知道是什麼鬼呀?直至〇三年,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才正視這個病,那時候要出席大陸一個頒獎禮,我從桃園機場出發,登機證都辦好了,但我死都不肯上飛機,一直在哭,覺得飛機會爆炸,不想拖累人,我媽都在身邊,她有高血壓,有令情緒穩定的藥物,我服了才定下來,但飛機都起飛了,當然因為這件事,影響了之後大陸的工作。」
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林曉培,小時候曾經和父親同住幾年,和哥哥都不幸經歷過家暴,躁鬱症就是在小時候種下了根,她說︰「母親也是無辜的,大家都受着精神和身體的暴力,跟父親住的那幾年,是很嚴重。」林曉培的性格本來並不負能量,拍照時,她喜歡站在陽光下,她說︰「有陽光心情好一點。」
在奪命車禍發生前的林曉培,只要翌日沒有工作,都會到朋友的酒吧,「覺得沒有安全感,是去『取暖』吧!身邊沒有幾個真正朋友,需要熱鬧的環境,酒喝得很大,一個晚上基本是三枝威士忌,人多的時候,開二送一嘛,開六枝已經有九枝,只求回家好睡,可能當時大家都覺得我正走紅,賺很多,但對於錢,我是不懂去處理的,不愛買名牌,一直覺得錢只是解決問題,或是花在朋友身上,開心就好,朋友的朋友也帶來,大家都認識你嘛,那時又未過氣吧。」
醉醺醺的日子令林曉培身心疲累,身邊有位姊妹從阿里山到了台北,為神工作,不用喝酒也很快樂,也令林曉培接觸信仰,那天出門前,林曉培在家跟媽媽還在說教會的事,「從小就跟媽媽一起拜拜(拜神),這對她來說很大件事,但媽媽竟然同意了,想不到就『出事』。」
坐下來訪問,林曉培深深呼吸了一下,她知道會觸碰到「傷痕」,要求不要刊登離開的人和家人的照片。車禍發生在〇七年六月六日早上,她駕車撞倒一位女路人,對方最終重傷不治。
車禍發生的第一反應是什麼?「下車就馬上打電話報警,完全不動……不要動她,我又不懂,我之後打出的電話,是一個剛認識的傳道,之後救護車來了、警察來了,到了派出所,不知道怎樣辦,只希望她平安沒事,後來傳道跟姊妹們到了,我知道她走了……第一刻的意識不是負什麼責任,只覺得一命填一命,有什麼好說?」
眼淚已經湧出,助手遞上紙巾,林曉培說︰「我沒有所謂的走出來,任何人面對這件事,不相信有人會痊癒,我沒有資格活着,為什麼走的是一個這麼棒的人?不是我。」之後有段日子,林曉培在家裏房間門不能關、洗澡不能關門,姊妹和媽媽輪流看管,怕她做傻事,每天服上抗躁鬱的藥物,「我都不記得過了多久,有一天我在房裏罵神,我活着幹嗎?死不去很痛苦,每天都哭,好像卡在陰陽中間,不知道是否藥物的關係,哭得很累就睡了,那一覺睡醒,我就從房間走出來,跟我媽說現在要怎樣處理,我決定不死了,請你告訴我怎樣面對,我要活下來負責任。」
明年二十周年巡唱首站在澳門舉行,林曉培這幾晚打開電腦,重新整理歌曲,苦痛的記憶都回來,其他的卻有點矇糊,「我記得每天早上搭高鐵去墾丁拍《海角七號》,晚上就返回台北,但竟然完全不記得〇八年錄過一張唱片,有些創作亦不記得,不知道是否藥物影響了記憶。」
問她車禍之後,有遇過外界難聽的說話嗎?
林曉培點點頭,「是悲憤,又難過又生氣,他們都不懂,他們罵我,肯定不比我自己罵自己更難聽,我想把自己弄死,有比這個更厲害嗎?的確這次之後,很小心自己的生活,愈來愈宅,身邊很少很少朋友,交朋友要花更多的力氣,社交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幸好,開始 enjoy 工作,慢慢回歸吧。」
■ 撰文:劉家倫/攝影:洪志富
化妝︰Tiffany Fong/髮型︰Base Luk @i hair Beijing Hair Culture/場地︰8度海逸酒店